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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压着她的棋路,一步一步迫到她投子认输,而后笑吟吟说她失于温柔,缺些攻城略地的霸气。
顾瑟垂下了眼,又微微地一喟。
夙延川听到了她的叹息声,抬眼向她望过来,道:“小小年纪,你怎么总是有这样多的心事?”
“人生在世,谁无心事呢。”她托着腮,却道:“譬如殿下广有四海,当此际却又在因何事忧心?”
夙延川道:“你却又知道我有心事。”
顾瑟反问道:“难道殿下会对我说:你这样小小的年纪,懂得什么,说与你又有何用?”
日移花影,窗外花树摇落的细碎光影隔着窗印在她身上。一片半黄的树叶被风吹离了枝头,打着旋儿飘进窗来,坠在她铺散在棋盘一角的广袖上。
顾瑟抬起手,轻轻地将这枚黄叶拂落下去。
她低垂着眉眼,从夙延川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细软、乌黑的发顶随着动作微微地颤动,和一角细而白的后颈,玲珑的骨节隐没在挺直的脊背间。
他收回了视线,敛目道:“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是什么原因?”
顾瑟道:“姑父方一回京,殿下便避人耳目地到他府上来,这心事想来也与二皇子殿下脱不开关系。”
夙延川自嘲地笑了一声,道:“连你都看得清楚。”
顾瑟抬手,取了一枚白子在手中把玩着,轻声道:“殿下又何必为此纠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今两州水患未定,有人未建寸尺之功而晋身,有人分君上之忧而不受功。”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两指却轻轻一敲,将掌中那枚棋子落在局中:“殿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她抬起头来,夙延川对上她的目光,却见她面上神色明媚温和,像是全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般,对他宛然一笑:“殿下,该你了。”
夙延川看着那枚深入自己腹地的白子,忽地反问道:“你是觉得,我是在怕?”
顾瑟嘴角一翘,道:“殿下怎么会怕?”
她道:“您是国之储贰。”
夙延川喉间隐约地唔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顾瑟却停了片刻,忽地继续道:“我家中有一位胞姐。”
夙延川低低一笑道:“怎么,你也想把姐姐嫁给我?”
顾瑟抬头去看他。
夙延川注视着她。
顾瑟道:“怎么,您想娶我的姐姐吗?”
夙延川“唔”了一声,像是认真地想了片刻,道:“若是你姐姐有你十分之一的大胆和傻气,倒也不是不可以。”
顾瑟却板起了脸,道:“可惜我姐姐聪慧灵秀,令殿下失望了。”
夙延川低低地一笑。
顾瑟道:“我从前常常郁郁于心,因为我的胞姐与我的母亲感情并不亲厚。她喜欢亲近我的二婶,虽然待我也很好,但对我二叔家的堂妹却更像亲生的姊妹一般,会拌嘴,也会和好。”
她忽然沉吟。
夙延川却隔着棋桌,探过手来在她眉间轻轻拂过:“小小年纪,不要总是皱眉。”
顾瑟回过神来,舒了眉目,继续说下去道:“不过我后来慢慢知道,胞姐和二婶亲近,是因为在她心里,从小将她养大的是二婶。胞姐和堂妹亲近,是因为我总是有许多人呵护,堂妹却更需要她的照顾……”
其实顾瑟纵然梦回至今,依然想不通顾笙的想法。
在梦里的顾笙给她这样的答案的时候,她困惑了许久许久。
只是后来她慢慢想通,人和人之间,就是有这样不一样的缘分和际遇,每个人遇到同样的事,又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才显得人世间有这样多的烟火气。
夙延川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一时风起云涌,一时深沉如海。
顾瑟讲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只是给他讲一个故事。
梦里许多年以后的夙延川,虽然国权在握、纵横四海,但身为枕边人,她也曾在不眠之夜,拥着陷入迷局的太子流下泪来。
他生来就由祖母抚养,生母却自愿地远远住在京郊,他的父亲那么信任他、倚重他,却总是在面对他弟弟的时候,显出更多的慈父心肠。
偏偏他的弟弟,又与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江山,总要分个胜负生死。
爱就是这样难以以理智界定的东西,人总是无意间地偏向与自己相处更久更亲密的那一个,又总是难以自控地怜惜看上去更弱势、更需要关爱的那一个。
窗外风吹进来的人声忽然又变得更喧嚣起来。
顾瑟向外看了几眼,心里默默算了算时辰,站起身来,福身道:“打扰殿下许久,实在已经不该。如今时辰不早,家慈也该惦记,臣女便先告退了。”
夙延川也向窗外看了一眼。
他今天来白永年府上,原本就是散心的,在这座水榭里已经待了许久。前头郑敏萱和仆妇的对话、后面顾瑟的吩咐,他都听的清楚,只是有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他唤道:“杨直。”便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棋盘:“为顾姑娘带上这副棋具。”
他看着顾瑟微微有些讶异地看过来的眼,忽地勾起唇角:“怎么,只许你给我送谢礼,孤就不能送你谢礼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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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瑟回到众人聚集的花厅的时候,一场热闹已经落下了帷幕。
一众宾客都已经告辞退场了,厅里只剩下顾九音母女和顾家的女眷们。
白湘灵就拉了顾瑟的手,叮嘱道:“阿苦,往后光禄卿郑大人家有什么邀请,你可千万不要贸然就去,就是实在推不掉的,也要时时和姐妹们在一处才好。”
顾九音也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今日多亏了你提醒我,谁能想到没有出阁的女孩儿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她唇角似笑非笑地,眼中都带了冷意:“若是一个不防,今儿我竟要抬一个和你灵姐姐一般大的妹妹进门来,没得要恶心我。”
蒋氏笑道:“自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大姑奶奶是至诚君子,可不是不提防这些歪门邪道的行径。”
云弗轻咳一声,道:“罢了,横竖大姑爷心里也是个有数的,大姑奶奶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在零碎而避讳的言辞中大致一串,顾瑟也猜到了郑敏萱到底做了什么。
想起夙延川说“我也有谢礼要送你”的时候的样子,她微微地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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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过了两、三天工夫,顾九枚在钟老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就提起了光禄卿的事:“今天有人弹劾光禄寺卿郑大人妄结朋党、处官不力、纵子强买田宅,虽然没有下狱,但陛下却也大发雷霆,当即指了郑大人一个冠带闲住。如今光禄卿的位置就得了空,少卿孙大人请我喝酒,话里话外都在问大哥这几日得不得空……”
坐在钟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