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所有人在收到通知的时候,都以为是上一级政府颁布的消息,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京海镇镇政府单方面对镇民的告知?
那么,赵朝阳他们又是从何处提前得知这个上级领导都不得而知的消息的呢?
送走田维父子,田原远预感到,京海镇有麻烦了。
这种不祥的预感很快就被应验。半个月后,镇上有消息传来,赵朝阳失踪了。
与上一次的“死亡”不同,这一次的赵朝阳的失踪,来得毫无预兆,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这样在一众镇政府要员和武装部队的士兵们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不见了?怎么可能!此前不是说他还在京海镇的吗?难道是我们的消息走漏了?!”收到手下人的回报,坐在豪华阔气的红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奉命前往京海镇抓捕赵朝阳的属下头颅低垂,神色恭谨地道:“很有可能,不然赵朝阳不会无缘无故不见了踪影,只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赵朝阳可是一镇之长,镇民们全都以他为首,可以说他就是京海镇的土皇帝,说一不二,掌控着一方政权。要是没有感知到自己的性命危险,谁会抛弃已经到手的权势和地位逃逸?!
男人目光一厉。属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这里明显有内奸,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不然赵朝阳不会在他们行动之前就逃窜得那么快。
“难道是赵家的人?”男人暗自思忖,在决定站酷抓捕赵朝阳的时候,他们所有与会者已经达成了隐瞒赵家人的协议,会议也特意避开了赵家人,想不到还是走漏的消息,看来赵家的情报网比他猜想的还要大。
“我们现在已经把线人安排到了京海镇的各个地方,只要赵朝阳一出现,我们马上就能知道,即刻展开抓捕行动。”
“嗯,你下去吧!”在属下退下之后,男人拨通了内线电话:“龙兄,消息走漏,赵朝阳在我们的人达到京海镇之前逃跑了,你们家对那边比较熟悉,或许有些线索,能否提供一下帮助?”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男人声音:“能够为抓到赵朝阳贡献一份力量,龙家义不容辞。撇开他与我家的恩恩怨怨不说,他身上隐藏着的秘密,事关大局,事关无数群众的生存问题,早一日抓到他,我们就能早些为未来做出科学的规划!唉!”男人忽然叹了一口气,似惆怅,似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心里只有争权夺利,一心只想着在越来越混乱的时局里增加自己称王称霸的筹码,没有丝毫的家国大义,没有人类团结求存的使命和责任,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毁在这些人的手里!”
“那是自然的,我们这次的行动,不就是为此而制定的吗!?”桌后的男人表情讥诮,声音却十分肃穆,“我们的国家乱了序,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导正秩序和风气,让一切回归应有的正常轨道上。”
“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拿纸笔记一下,我跟你说说我们龙家留在京海镇的一些人手,他们是……”
听着对方嘴里流泻而出的一个个地址和人名,红桌后面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讨论过,但是整个京海镇的镇民都认为,政府对地方的掌控力减弱了,与此相对的,是武装部队对地方的掌控力增强了。在许多繁荣城市的民众在畸形的经济形态刺激下搬回农村、迫不得已放弃在城里的各项福利之后,行政部门的许多机构和附属机构更是陆续被迫停止了运作。原本在这些机构工作的村民在停职留薪之后,也跑回了各自的老家为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而奋斗,可以说,现在的政府,除了一些无法撤销或停工的必要部门,其他的部门和机构都已经关停。
就算如此,那些还在运作的部门其经费也是一再削减,而与此同时,国家明面上的武装力量和每个地方上真正的豪门世家的私人力量却以一种低调的姿态而大幅度增加着。
尽管如此,政府的力量却依然在运转着,像是气象监测部门,更是全天24小时不间断工作,各地的天气数据被源源不绝地一级一级传递,地理、生物、气象、地质、海洋学等专业专家待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对上传过来的资料数据进行整理、综合、分析、推敲、建模……
这次的蝗虫群迁移在多个地区均有发生,波及南方十多个省市,它的爆发十分突然,那些蝗虫仿佛一夜之间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等人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漫天蝗虫飞扑的身影,气象部门在接收到天上的卫星传输过来的蝗虫群照片的时候,各地爆发蝗灾的消息甚至比之更快一步地递到了各地大佬们的办公桌上。
事前毫无预兆、数量庞大到无法计算的程度、波及范围广,政府部门甚至连应急预警方案都还来不及启动,蝗虫潮造成的破坏后果已经呈现出来,看着那一张张满目疮痍的照片和受灾面积的统计数据,以及村民们绝望痛哭的场景,大佬们眼前阵阵发黑……
现在,粮食产量和民生是头等大事,一切其他事务都得往后靠,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民怨和暴动,地方大佬坐着的位置就得换人,在这种情况下,大佬们最关心的,自然就是自己治下的农事和民情。对于这场骤然爆发的蝗灾,大佬们是极为重视的,各项治理措施一条条实施下去,甚至亲自走上田间地头,与当地民众一起治虫灭害,务必让让民众们感受到政府的关怀和重视,而关于各地受灾情况的统计,也第一时间送到了大佬们的办公桌上。
这一统计,大佬们就发现了京海镇的异常。在各地受灾情况普遍一片哀鸿遍野的情况下,京海镇竟然只有20%的受灾程度。挨着京海镇的村镇的受灾程度也比其他地方轻得多,这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任何异常的情况,必然存在一个合理的原因。
工作组的人员立刻被暗中派进了京海镇进行调查。也不需要多大的功夫和时间,工作组就从当地的民众嘴里套出了个中的原因——
竟然是镇政府里的部队长官赵朝阳在蝗灾开始之前,将蝗灾即将到来的消息提前半个月通知了当地的村民。
“综合各地的土壤情况、生物活动痕迹和这次蝗虫群的移动路线、活动范围,我们推测,这次爆发的大规模蝗虫群,就和去年突然爆发的苍蝇和蚊虫潮一样,都是昆虫感知到了气候的骤变而产生的异常反应。不同的是,蚊蝇的繁殖期短,所以在去年就形成了规模,而生产在地里的蝗虫卵需要更多的时间孵化,偏巧去年出现了千年一遇的大寒潮,致使蝗虫卵孵化的进程停滞,而从今天四月开始,气温开始回升,在这种条件下,各地土地里的蝗虫卵进行了大规模的孵化……”
“也就是说,蝗虫潮的征兆,早在去年就已经出现,蝗虫潮的爆发,是必然的。只是寒冷的气温阻止了它们的爆发进程。”
“大自然中任何生物的异常反应,都必要有它出现的原因。在这次大规模蝗虫潮中,我们对蝗虫群迁徙路线上的土壤进行了取样,经过检测发现,在每一立方米的泥土里,蝗虫卵平均达到了4567个。所以我们推测,这次蝗虫潮的爆发原因,是出于繁衍的目的……”
“就和某些羚羊为了族群的繁衍发展而选择自杀一样,这次的蝗虫潮,爆发的速度太快,从卵孵化成幼虫再变态成成虫,所经过的时间都较过去不同,缩短了很多,简直就像是压榨着整个族群的生命力全部用于繁衍一样,产卵的蝗虫也在产下卵的那一刻立刻死亡,这就是证明……”
“这次蝗虫潮爆发得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就是这个原因。”
以上,便是有关专家学者对蝗虫群突然出现的解释。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大部分的推论,但是也足够大佬们了解事情的经过。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各地政府部门都没有收到蝗虫潮出现的哪怕是一丁点征兆的讯息的情况下,偏安一隅、没有先进监控设备仪器的一个小地方政府,是怎么得知蝗灾即将到来的消息的呢!?
更不要说,还是提前了半个月之久!
工作组很快就查到了消息的源头——赵朝阳身上,而在大佬们当机立断要将这个人带回调查的时候,赵朝阳竟然如人间蒸发了一般,马上就销声匿迹了!
“哼,赵朝阳一定是逃逸了!他身上肯定有秘密,一定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抓捕回来!”大佬们动了真格,发狠要将逃逸的赵朝阳追捕到手。一时之间,各种打扮的生面孔涌进了京海镇,原本就因为蝗灾而涌入了更多外地人的京海镇,越加的混乱不堪,并且随着赵朝阳失踪的时间越来越久,慢慢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而这个时候,赵朝阳在哪里呢?
“嗨,好久不见!”男人上身一件夹克衫,下、身一条军绿色长裤,蹬着一双半个小腿高的马丁鞋,朝他前面的女人打招呼。
身上的衣着越发衬托着他的身材肩宽腿长。他笑容豪爽,隐约可见昔日的雅痞风采,脸颊上多出来的几道淡色疤痕,不仅没有让他变得难看,反倒给他添了几分粗犷的野性美。
这是原沙坝村旁边的一处竹林。自从沙坝村在火焰中付之一炬之后,幸存的村民就搬到到了其他村庄。不知何时起,一栋碉堡一般的巨型房子矗立在废墟之上,庞大的身躯傲然地俯视着所有从它身边经过的人。
正在弯腰削着竹箭的田晓丹听着前方传来的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是你。”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男人脸上微笑着的表情,手中的东西倏然对准了他的胸膛——
箭身还带着毛刺但箭头已经足够锋利的竹箭架在了小巧的□□上。
手指牢牢捏着竹箭的尾部,绷紧的弦线上,蓄势待发的凶器亮出了獠牙。
田晓丹脸上缓缓扯开了一抹笑容:
“失踪的赵朝阳先生,您出现在我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第103章 坦白与算计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所有散落在竹林各处批削着竹子的女人全都转头望向了这一边。
几个表情凶狠的女人迅速围了过来,拔出了腰间的砍刀。
一把把□□上了弦,对准了对峙中心的两人。
准确来说,是对准了田晓丹身前的赵朝阳。
一旦□□发射,即使身手再好的人,也无法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下存活,更加不要说逃生反击之类的。
赵朝阳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
“作为你的前妹夫,即使我们从未做过一天实际亲戚,久别重逢,你也不必这样子‘招待’我吧!?”
田晓丹收起了手中的弩,右手抬起。
女人们在她的示意下,纷纷放下了武器。
“有什么事?我很忙,废话少说。”田晓丹从地上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锋利小刀,将竹箭上多余的毛刺慢慢削去。
“我惹上了一点麻烦,现在麻烦找上门,想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最安全。”
“哦,真是承蒙您这么看得起我们。”田晓丹说完这句话,脸猛地拉了下来:“可惜我这里不欢迎你。既然你的话说完,那就赶紧离开吧!不要打扰我们干活。”说着,就转过了身,不再理睬赵朝阳。
聪明人就该在这个时候识趣而退。但赵朝阳无视了这明晃晃的逐客令,一屁股在旁边的一个木墩上坐下来:“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妹田晓楚吗?”
田晓丹骤然转过身来,瞪着他的目光冷冽如刀:“你果然知道!”
“对,我知道。”赵朝阳大大方方地承认,“作为交换,你让我在你这里待一段时日好不好?”
田晓丹眼睛一眯,手中的弩举起又放下,最后却转过了身,蹲下来默默地继续削竹箭。
她的这种反应在赵朝阳的意料之外:“喂喂,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田晓楚的死间接害得她几乎死掉,赵朝阳不相信田晓丹会不想知道。
“知道又如何?”大概是他喋喋不休的声音吵到了田晓丹,她回过了头,深深地看了赵朝阳一眼,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淡,像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知道了就能改变什么吗?反正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逝者已矣,唯来者可追。而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被动的局面。
赵朝阳愣了愣,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发生的事……你别走!”
田晓丹却没理会他的叫唤,步伐飞快,径直朝碉堡走去。
碉堡是女人们的城堡,任何男人都不允许进内。赵朝阳刚走到距离碉堡二十米的地方,“嗖嗖”的连续几道破空声传来,几只箭擦着他的耳边射入了他身后的土地里。
饶是赵朝阳,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准的箭法。再抬头看碉堡上方的孔洞,两个女人正手持□□,冷冷地注视着他。
而这个时候,田晓丹已经走到门口了,马上就要进入到碉堡里面。
“田晓楚是我杀的。”叹息一声,他终究是将这个真相说了出来。
但效果是显著的,就如他预料的一样,田晓丹的脚步顿住了,甚至她在原地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来,眼神黑黢黢的,像是毒蛇一般的盯着他:“你再说一次,田晓楚是谁杀的!?”
“是我哦!”看到她的这个神情,赵朝阳笑了起来,笑得坦然而真诚:“我杀了她,先是下了□□,然后严刑拷打——”
“闭嘴!”田晓丹以为经过那么多事之后,对于任何事情她都能做到不动声色,但在面对这个男人的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的意志还是不够坚定。
“我没兴趣听你说你是怎么折磨她的,我只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田晓丹冷笑:“她不是你喜欢的女人吗?她做了什么?以至于你竟然要在新婚之夜谋杀她!”
“她不是我喜欢的女人。”没想到赵朝阳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惊人之语,他深深地凝视着田晓丹:“我从一开始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她!”
田晓丹深呼吸。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赵朝阳的话成功地彻底地点燃了深埋在她内心她以为已经消失的怨恨,他这样子说,不仅没有让她有半分欢喜,反倒怒发冲冠,恨不得一□□射死他!
强烈的情绪情感是干扰理智思考的大敌。田晓丹不断告诉自己。她死死地盯着赵朝阳,好半天,才哑声道:“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和我妹妹在我面前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让我疯狂让我痛苦而你在一旁欣赏?”
“最初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和你交往的。”赵朝阳不闪不避,看着她的眼睛坦白:“但是田晓楚出现了,她身上有秘密,为了得到这个秘密,我必须让她信任我,所以我那个时候利用了你。”
他居然还敢在她面前坦然的承认!?在田晓丹眼里看来,赵朝阳此举,表明他完全就是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她再度举起了手中的□□,瞄准了他的胸膛。
不同于方才的虚张声势和威慑,这一刻,田晓丹切切实实的想要杀了赵朝阳。
“田晓楚身上的异常,你也发现了吧!?”赵朝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心头一震,停住了动作。
异常?没错,那个时候,田晓楚身上确实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尤其是她的房间里总会出现许多他们家根本就没有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不是田晓楚一个女孩子能轻易弄到的。还记得有一次她因为想要知道赵朝阳的行踪跟踪了田晓楚一整天,第二天田晓楚的房间了多了一个半人高的y抱枕,她们的母亲李雪梅还问田晓楚什么时候买的,田晓楚说是昨天赵朝阳搭她去镇上的时候送给她的,但是田晓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昨天这两个人在田家村周围遛弯了半天,随后田晓楚就回了家,之后除了晚饭时间出来过一次,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越是回想,当时的疑点就越多,田晓丹狐疑地看着赵朝阳,赵朝阳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赵朝阳对待田晓楚的态度也热络过了头,那种紧迫密集的攻势,简直就像电视里的偶像剧一号男主一样,一出一出的,让人眼花缭乱,从而忽略了许多不合理之处。
“那么,我妹她的秘密是什么?”田晓丹决定姑且还是听听赵朝阳的解释。因为能让当时的赵朝阳放下身段这样算计一个女孩子,必然是田晓楚身上的秘密价值十分重大。不然高傲的赵朝阳是不会这样委屈自己去讨好一个女人的。
看着田晓丹在短短时间内重新恢复了理智,赵朝阳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就好,双方能够沟通,关系就有改良的机会:“你靠近一点。”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田晓丹也不怕赵朝阳耍花枪,闻言就大步走了过去。
赵朝阳看着她依言走过来,忍不住咧开了一个笑容。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能屈能伸,有胆量有魄力。
田晓丹在赵朝阳一米远的地方站住:“说吧!”
“前些时候,我不是通知京海镇的人做好防治蝗灾的准备了吗?”赵朝阳微笑:“但你知道吗,在这场蝗灾里面,只有我们镇的民众提前收到了消息,就连县里、市里的气象监测部门,都不知道蝗灾到来的消息呢!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只有我知道这个消息吗?”
田晓丹若有所思:“只有你知道……难道这个与我妹田晓楚的秘密有关?”
“聪明!”赵朝阳赞赏地看着她:“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有人的人生能够重来一次这种情况吗?”
田晓丹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模样,隐忍地瞪着他:“怎么可能!”人生只有一次,过去了就无法重来。赵朝阳在故弄什么玄虚?他是在鄙视她的智商吗?
“我也不相信。”谁知道赵朝阳也是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是在遇上田晓楚之后,我信了。不管你信不信,田晓楚她是重生的,因为经历过一遍,所以她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她才能未雨绸缪,抢在他人之前采取行动。”
如此一来,田晓楚之前的种种怪异行为似乎就解释得得通了,但是田晓丹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