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亮了。.

    当我看到第一缕光线射进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起身，我第一次为自己如此着重地打扮，一袭华美的白色锦袍，长长地拖曳在地。我俯下身子，在暖暖柔嫩的脸上落下一吻，然后直直地看着莫问，手指在无意识地在他的脸庞触摸，带着颤抖。

    莫问睡得很沉，暖暖也睡得很沉。我的行为一点也没影响到他们。

    久久的，却只是感觉瞬间般短暂。

    毅然地收回手，我转身，带起小小的气流，扬起我落下的发丝。

    我知道，我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门被打开，风过，带着冷意。即使春天来了，可是，空气总是有刺骨的冰凉，深怕没有人知道那般，每一次的风吹，都有冷的感觉。

    天色灰蒙蒙，云大片大片地挤在一块，布满了整个天空，沉沉地直压人心，空气中似乎还有些躁动，又隐匿在一片宁静之下。

    我望了下天。

    今天，也许不会有阳光。

    马蹄声声，一辆马车奔驰向着城门去。刚到城门，就有守卫拦住马车，索要出宫的门牌。

    我探出头，看着依旧沉沉的天空。

    旁边的一位婢女就拿出了门牌，只见那守卫微微一怔，没作阻拦，就让马车放行。我没有叫上宁香，宁香毕竟是莫问曾经的宫女。

    风从后面吹来，我回头一瞬，巍巍的城门，极其森严。高高的宫墙，锁住太多人的年华。

    隐隐约约，我似乎听到守卫的说话声。

    “那个就是梨圆殿被称为妖妃的梨妃娘娘……”

    我苦苦一笑，不能言语。

    撩开马车上的帘子，看着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活。即使在天刚亮没多久的时候，大街上依旧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不曾断绝的叫叫卖声，在清晨的空气，似乎有着温馨的味道。

    那，曾经是我幻想过的日子。

    只是，仅仅只是幻想而已。

    我的命运在九岁那年就开始变了，在十七岁那年就不能抗拒了。

    当我再次站在雅文居的门前时，我有些唏嘘。

    九岁，那年，我被风庭牵着走进了雅文居；十七岁，那年，我被皇宫的轿子抬出了雅文居；今天，此时，我却站在雅文居面前，以一个客人的身份走进。

    回顾这些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是，谁也不是当初的谁了。

    踏进，雅文居一如最初，而我们都变了。布置简单，清雅淡致。有人上前来，一脸笑容，“小姐，请到这边坐，你要……”

    “不必！”我打断他的话。他，是个生面孔，环顾四周，几乎都是陌生的。关乎那些年的记忆，似乎都有些找不到了。

    我微扯唇角，却已笑不出了。

    “我是来找风庭的！”

    那人微微一愣，只是惊讶地看着我，盯着我许久，被我身边的宫婢大喝一声“放肆”。

    “你就说，梨珞来访。”我淡淡地说。

    那人的眼睛有片刻的恍悟，然后低着头，向着我一鞠，就消失在我的面前。不久，又回来了，道，“公子在后院中，请跟小的走！”领着我往后院走去。

    后院，那个熟悉的地方，我待了九年的时间，记得最清楚就是那一片梨树，每到这个时节，就会绽放一片，洁白迷离，然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一步一步走着，踩碎了脚下的梨花。

    在那一片树影深处，一抹白衣兀立着，有着安静的气韵。他背对着我，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抑或在想些什么。

    慢慢的走进，恍惚间，眼前的一切，渐渐地与某些场景吻合，一如九岁那年风庭为我取名的时刻，一如十七岁那年我走过的时光，只不过，每一次，命运都颠覆了。

    那么，这一次，也是如此吗？

    听到脚步声，风庭转身。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不变的笑容，温柔似水，似乎当所有都成为记忆，他的笑，依旧。他的气质，还是那样温文尔雅。

    看着他，我不由得想起，莫问。

    曾经，不同于风庭那样，莫问也有着傲人的容貌，俊美冷峻。只是现在，就有些欠缺了，那消瘦的脸庞，已不见当初的俊美，有的只是疲惫。

    无可抑制的悲愤，在瞬间爆发。

    我的手紧紧握成一拳。

    “为什么？”我如是问。

    风庭看着我，笑容没有一丝的变化，变得只是他的那双笑意荡漾的眼睛，此刻，墨黑一片，冷冷的，折射出些寒意。

    “其实，我一直觉得上天是不公平的。”他说，目光放在了前方，有着悠远，“在我九岁的那年，我就见到了莫问。莫问，冷冷的漠视着我，有着皇子的尊贵。那个时候，我与他一同看中了一匹千里马，那千里马本是我父亲的，可是他是皇子，所以他理所当然得到了那匹千里马。”

    “而我，”他微停顿，上扬的唇角，有着苦涩，“哭着喊着，换来的只是我父亲冷漠的眼神，我父亲说，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那个时刻，我就懂了，拥有足够的权力才能拥有你想要的。”

    “可是，我知道，自己是那种一旦放纵野心，就真的会拼死一战的人。我不愿如此。有些事，总是要忍。”

    突然，风庭的眼神有些迷幻，唇角的笑，璀璨，“即使上天再不公平，也是会给你一些属于你的。上官珞的存在，曾经，是我的一切。那时，我就在想，她也许是上天留给我的美好。”

    “可是，权力再次击碎我的梦。”他眼眸幽暗，似有不甘，“一纸圣旨，上官珞就成了莫问妻，而我，从此就成为上官珞生命中的路人。那段时间，我走过很多地方，可是心中的不甘，却似个梦魇，紧紧地扼住，像个幼芽，茁壮地成长着。”

    我静静的听着，原本握着的双手，渐渐的松开。生命本来就不公平，风庭与莫问，不同的身份，代表不同的地位，那么自然就会有人牺牲一些东西。两个人如今的局面，谁也怪不了谁。

    那么，风庭，你又何尝公平过，我的命运，一次一次因你而变，最后还不是被你控制在手中，就像是风筝，永远也扯不开那条拉着它的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