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么？”</p>

    “你爹娘死了，要我给出自己的地，埋葬他们？”</p>

    “可是他们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死的！”</p>

    “你说他们给我当了二十多年佃农，那我也没短了工钱啊！”</p>

    “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再不走，我找人打断你俩狗腿！”</p>

    地主刘德，此时正在门口树荫下摇着扇子乘凉，优哉游哉。</p>

    听闻朱重八兄弟俩的来意，顿觉好笑。</p>

    在很多人面前，毫不顾忌，大声呵斥，引得一旁众人一阵哄笑。</p>

    这条路走不通。</p>

    俩兄弟再度回到家后，几近绝望。</p>

    【这该死的地主，恨不得扒了他的皮！】</p>

    【对啊，不借就不借好了，用得着再这样羞辱人吗？】</p>

    【简直是古代版的周扒皮！】</p>

    【绝望......这朱五四被土地剥削了一辈子，到死却连一块容身的地都混不到！】</p>

    如同朱重八一样，众人心中最后一丝念想也随着刘德的拒绝而破灭。</p>

    这种时候，哪怕是以冰冰的职业素养，都不能再说出一句缓解气氛的话了。</p>

    清北大学教室之中，气氛也是惨淡无比。</p>

    不过这毕竟是上课，有人提出疑问，将这一幕话题转移。</p>

    “话说回来，这都四月末了，朱五四还没有安葬？”</p>

    “家里面只剩下他跟陈氏的遗体......之前朱重八的大哥，跟侄子的遗体又哪去了？”</p>

    有学生提问，有些不解。</p>

    “应该是随便找块乱坟岗，或者荒山野岭给埋葬了吧。”</p>

    台上的教授想了一下，解释道。</p>

    “大哥跟侄子能够草草埋葬，是因为他们一个是朱重八同辈，另外一个是小辈。”</p>

    “朱重八家里困难，也确实没有埋葬他们的义务，找块荒地埋葬，并无不妥。”</p>

    “但父母却不行，国人讲究入土为安，但这个词的意思，并不只是埋在土里就可以的。”</p>

    “而是必须要有名有姓的埋葬，必须是自己的地，或者别人地的主人同意后借给你的。得有坟堆，还要有墓碑......哪怕只是木头做的。”</p>

    “只有这样，才能被认作跟阎王爷进行登记，能够进入到轮回之中。”</p>

    “不然的话，就只能够是孤魂野鬼，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p>

    “要是找块荒地埋下去，那不属于你的地，就算立了墓碑，有了坟堆，别人也可以随意将其推平，不会有任何责任。”</p>

    “就因为这种原因，在影视剧跟小说中，才会出现很多卖身葬父、葬母的情节。”</p>

    教授说完，台下皆是沉默不语。</p>

    帝都之中，有身居高位，面容坚毅且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这一幕也动情。</p>

    古代能出现这种情况，现代决不允许！</p>

    还好此时，故事总算是有了一丝转机。</p>

    俩兄弟手足无措之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p>

    一进到院子里，一阵阵尸臭味就扑面而来。</p>

    毕竟朱五四已经死了二十多天，今年四月份又炎热得很，一直没有入土，味道可想而知。</p>

    他皱眉，并没有用手捂住鼻子，而是径直走入家中。</p>

    他先是安慰兄弟俩一番，而后转到正题之中。</p>

    “我家正好有一块偏地，因为没有水源，现在没办法种植粮食。”</p>

    “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用那其中三十米，把父母给埋葬了吧。”</p>

    说话的人叫刘继祖，也是村里面的地主。</p>

    虽然不是朱五四的主家，但刚才在外面得知这一幕，着实不忍，所以找上门来。</p>

    听闻，朱重八兄弟俩愣了一下，而后一齐跪拜磕头。</p>

    “感谢刘财主大恩大德！再造之恩！”</p>

    “我朱重八永世难忘，以后绝对会报答您的！”</p>

    朱重六嘴有些笨，话基本都让朱重八说完，他连声感激。</p>

    “行了，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刘继祖不以为意，“还是赶紧让你父母，入土为安吧。”</p>

    【哭！这世上终于有了好人了！】</p>

    【这人要是不出现，怕是朱重八俩兄弟也会绝望而死吧......】</p>

    【万里阴霾中，出现一丝阳光！】</p>

    【好人有好报，朱重八一定会报答他的吧。】</p>

    【如果有机会，肯定会报答......但是他现在活下去都困难，怕是难啊。】</p>

    众人的心情，也随着这一幕的出现而略微好上几分。</p>

    虽然仍旧是悲惨，但好歹有了一丝希望。</p>

    兄弟俩人拜谢完刘继祖后，都没有再迟疑。</p>

    拖着疲惫不堪身躯，将父母给埋葬。</p>

    将父母埋葬后，已经是日落三竿，天色很晚。</p>

    朱重八找了块木头，用石块在上面刻字，记录下父母名讳。</p>

    他小时候念过一段时间私塾，所以是认得一些字。</p>

    “哥，咱接下来怎么办？”</p>

    他写完，呼呼喘着粗气，本来他身体就虚弱，几天没有吃东西，现在更已经是到了极限。</p>

    “就......各奔东西吧。”</p>

    “讨活路去！”</p>

    朱重六犹犹豫豫，最终这样开口。</p>

    此时除了嫁出去的两个姐姐，就是兄弟二人最亲。</p>

    手足分离，实在是又一人生悲剧。</p>

    但再这样下去的话，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一点生的希望，只会接连饿死。</p>

    分散出去吧，能活一个是一个了！</p>

    朱重八也是知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p>

    说不定这一别，此生再难相见。</p>

    俩人抱头痛哭，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悠然而不绝。</p>

    更是穿透屏幕，直入每个观众的心中。</p>

    “兄为我哭，我为兄伤，黄天白日，泣断心肠。”</p>

    在台上，秦风这样开口，声音如诗如泣。</p>

    他刚才，脑海中蓦然出现这一句诗词。</p>

    对此秦风隐隐有印象，好像是朱元璋所做，在此时此刻情难自已，直接脱口而出。</p>

    他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就再也让人情难自已。</p>

    观众们纷纷痛哭，将积攒的情绪一起爆发出来。</p>

    尤其是念及朱重八日后的生活，黯淡无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饿死，就更是彻底崩溃。</p>

    已经家徒四壁的家，让人没有什么留念。</p>

    兄弟二人，都不想再回去，以免引起痛苦回忆，最后做了告别后，就分头而走。</p>

    周围不时有野狼嚎叫，月光洒落，朱重八走在路上，心中却一点点如铁石一样坚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