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话将女人清浅又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传到耳边，左钦笑意愈发浓烈，语气也更加温柔：“姐姐吃早点了吗？”</p>

    左奕抓了把头皮“切”了一声：“姐姐刚醒，怎么可能来得及吃早点。”</p>

    简欢捕捉到那声刚醒，心底一颤：“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刚醒？”</p>

    她下意识往周围看去，试图看见什么蛛丝马迹。</p>

    电话那头，左钦笑了一声。</p>

    “姐姐，别找了，你找不到的。”他声音不同于谢承洲独属的成年男人的低沉，反而更带几分少年人的清朗，如同珠石落玉盘，又因为他清雅温柔的声线，从而有一种似乎在与情人缱绻低语的错觉。</p>

    然而话中内容，却让简欢遍体生寒。</p>

    她指尖因用力而泛起白色，几乎是咬着牙，才将那几个字吐出：“你们……监视我？”</p>

    “哎呀，”左奕终于出声，他声音轻快道：“什么监视嘛，姐姐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关心姐姐而已啦——对了，姐姐穿睡衣的样子，真好看。唔。”</p>

    他突然闷哼一声，恼怒的看向一侧神色平静的哥哥。</p>

    “干嘛呀？”</p>

    左钦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毫不客气的开口：“闭嘴。”</p>

    他接过了电话，用温柔声线试图安抚对面慌乱的女人：“姐姐，开玩笑的，我们只是担心你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在房子里做了一些小小的手脚而已，不会伤害你的。”</p>

    极致的愤怒和羞耻之后，简欢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究竟想干什么？”</p>

    电话那头，左钦喟叹一声：“姐姐，我们是弟弟，能做什么呢？只不过是想把手机还给姐姐罢了，毕竟手机里这些照片，对于姐姐来说，应该也是不想丢弃的回忆吧？”</p>

    手机里的照片，</p>

    简欢鼻头突然一酸。</p>

    手机里存了很多她和方泽远的合照，都是他们交往甚至结婚以后拍下的，是他们甜蜜爱情的象征。</p>

    她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让照片消失。</p>

    她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少年轻轻扬了扬唇，眼底却没多少笑意。</p>

    “姐姐应该也想要回手机吧？”</p>

    这个问题让简欢沉默良久，她终于还是嗓音滞涩的开口：“你们，想要怎么样？”</p>

    “不怎么样啦，”轻快恶劣的语气，是左奕：“今天中午，我们来接姐姐，一起吃个午饭吧。”</p>

    中午十一点，大红色的张扬兰博基尼停在了楼下，简欢手机响了起来。</p>

    “我们到啦，姐姐快下来吧。”</p>

    左奕嗓音轻松愉快，似乎与简欢之前的所有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我带了姐姐最喜欢的桔梗花哦。”</p>

    简欢从窗口看下去，靠着车门的金发少年怀中抱着一束粉嫩的桔梗，正一手拿着手机仰头看过来。</p>

    半开的驾驶座上，黑发少年手臂搭在摇下的车窗上，指间夹着一根烟，微微侧过头去，缓慢的吐出一圈烟雾，随即眯着眼同样看过来。</p>

    简欢下意识后退两步。</p>

    她仍然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一头乌黑长发用皮筋简单绑起，深吸一口气，下了楼。</p>

    左奕一看到她顿时走了过来：“姐姐。”</p>

    他一手抱着花，另一手张开，要如从前一般抱她。</p>

    简欢脚下微微一顿，侧过身去，避开了他的拥抱。</p>

    少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一双碧绿如琉璃的眼睛盯着女人，瞳孔中有一道束线，像极猫科动物遇到危险时的神色。</p>

    他很轻的磨了磨牙。</p>

    “姐姐不想我碰你？”</p>

    简欢微微低下头，不去和他对视。</p>

    然而她并不知，如今的她苍白羸弱，哪怕是低下头，露在外面的半截脖颈亦是纤弱白皙，让人只想伸出手去，掐住那截脖子，逼她抬起头。</p>

    左奕心口涌起这样的想法，便听见女人轻轻开口：</p>

    “我结婚了。”</p>

    说完，她还抬了抬手，将无名指上的小巧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p>

    左奕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p>

    左钦走下车，绕过他来到简欢面前，抬手握住她的指尖，一本正经的观赏小小的钻戒，然后抬头，露出一分温雅的笑：“是手机里那位方医生吗？看上去似乎是位英俊风流的先生。”</p>

    简欢不知道左钦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被他捏住的指尖隐隐发烫。</p>

    她飞快收回手，干巴巴的道：“是。”</p>

    左钦抿唇一笑：“真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姐姐，人生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p>

    他这句话，与昨日灵堂之上许多人说过的话相似，偏偏在他嘴里，却分外的阴阳怪气。</p>

    听的简欢忍不住蹙眉。</p>

    左奕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哈”的笑了一声：“姐姐眼光真不好，挑了那么一个短命鬼。”</p>

    他说完，顿了顿，又笑起来：“不过死了也好，免得还要我们亲自——”</p>

    “左奕！”简欢打断了他。</p>

    她的胸膛有一阵剧烈的起伏。</p>

    不是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恶劣，只是从前那股恶劣在她身上，她尚且可以忍受。</p>

    然而如今，他们的恶意直冲刚死的丈夫，她却不能忍耐。</p>

    丈夫的死本来就足以让她难过，如今又听他们如此刻薄的话语，难免气红了眼。</p>

    她不再和他们虚以委蛇，咬着唇伸出手去。</p>

    “拿来。”</p>

    左奕还试图装傻：“什么？”</p>

    左钦却见女人发红的眼眶，和那双被自己咬得泛白的唇。</p>

    他有预感，若不是他们常年来为她施加了恐惧，她怕是会为了那个男人而对他们动手。</p>

    为了，一个死人。</p>

    左钦胸口升腾起一阵难言的杀意，他漠然的想，幸好那个短命鬼识相，死的早，不然轮到他们出手那他可就不是简单的死了。</p>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为姐姐所知道。</p>

    瞧瞧，她多可怜，像是一朵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他还是多可怜可怜她吧。</p>

    少年目光不动声色的瞥过一旁的弟弟，示意他适可而止，随即抬手。</p>

    他指腹搭在女人伶仃的手腕上，隔着薄薄的皮肉，感触到底下血管中血脉滚动的节奏。</p>

    鲜红的，香甜的血液。</p>

    左钦很轻的滚了一下喉结。</p>

    记忆中少女的血液足够鲜美香甜，只可惜在外面瞎逛的这五年，她被别人玷污了。</p>

    不过没关系，</p>

    他们会帮她清理干净的。</p>

    就像以前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