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兴高采烈地试领证那天要穿的裙子，问章桦戴那一副耳坠好看。</p>
“我们分手吧。”他没看我。</p>
懵然过后，我追问原因。</p>
“对不起，我没准备好走入婚姻，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p>
可不久后，我却看见他脖子上驮着一个小男孩，另一只手紧紧牵着一个女人。</p>
我举起相机，定格了这“温馨”的一幕。</p>
我今天来江大是接了一个约拍，算是帮朋友的忙，也散散心。刚结束，小妹妹说请我去食堂吃饭，我婉拒了。</p>
转头就看到了章桦。</p>
那天我反复问他是不是有了别人，他任我打骂，看我崩溃，都没松口，只说是他自己的问题，婚姻的责任太重，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p>
最后才勉强承认，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腻了。</p>
章桦发现了我，见我朝他们走过去，下意识侧了一下身体，把那个女人挡住。</p>
接着又说了什么，把男孩交到女人怀里，让两人先走。</p>
我没搭理他，跟他擦肩而过，叫住女人：“你好，不好意思，没经允许就给你们拍了张照片。不过我觉得挺好看的，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发给你。”</p>
“哦……好啊。”</p>
女人笑得尴尬，还看了眼章桦，看来是认识我了。</p>
“那加个微信？”</p>
“周午。”</p>
章桦忍不住了，警告似的叫我，示意母子两个离开。</p>
“你的？”我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p>
他面色铁青，“我发誓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p>
“分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她什么都不知道。”</p>
我心里冷笑，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这样护过我。</p>
“最后一个问题，你会跟她结婚吗？”</p>
章桦沉默了。</p>
最后冷漠地来了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p>
以后的事情各不相干。</p>
我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祝你们幸福。”</p>
婚姻，家庭，他只是不想给我而已。</p>
还有两天，就到了我们原定领证的日子，也是我的生日。</p>
我妈给我寄的生日礼物提前到了，我跟她打电话，说了分手的事情。</p>
她不是很意外，叹了口气，“分就分了，结婚前分手都是好事。我女儿还怕找不到好男人。”</p>
章桦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妈心里一直有芥蒂，觉得他性格不好，谈谈恋爱就算了，结婚绝对不行。</p>
但架不住我爱他，僵持冷战了半年多，我妈还是妥协了，松了口。</p>
我哭了一场，说要去找我妈。我妈说她这个星期都在外面开会，没空招待以及安慰我。</p>
我哭得更伤心了。</p>
生日那天，我自己去吃火锅。在调料台被一小孩踩了一脚，扣了一碗黏糊的酱料。</p>
“啊……姐姐对不起……”</p>
真是冤家路窄。</p>
章桦马上把小男孩拉到身后，“小山不是故意的，衣服的钱我赔你。”</p>
我无语地笑了，他做贼心虚，总觉得我会嫉恨、为难她们母子，是洪水猛兽。</p>
小山妈妈闻声过来，服务员也拿了湿纸巾过来，帮我擦衣服。</p>
“道歉了没有？”小山妈妈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很严厉地叱责小山，“不让你弄你非要自己来，闯祸了吧！”</p>
小山被吓哭了，“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章桦心疼了，把小山抱起来哄：“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没生气，不会怪你的。”</p>
我：……</p>
生不生气，怪不怪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当我的代言人？</p>
男人，你成功激怒了我。</p>
“这条裙子不贵，不到一千。你们赔我一万，这件事就过去了。”</p>
多出来的九千，是精神损失费。</p>
章桦和小山妈妈对视了一眼，然后咬牙说：“好，我们赔。”</p>
我暂时把章桦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别手抖，少按一个零。”</p>
收到转账，我摸了下小山的脑袋。</p>
“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关系，可以洗掉的。”</p>
然后直起腰，“你们慢慢吃，李老师再见。”</p>
章桦猛地看向我。</p>
我对他一笑，“你不记得了，你跟我看过你和李老师的合影啊。上次见就觉得眼熟，回去才想起来的。”</p>
“哦对了，那张照片还没发你们呢。”</p>
“不用了。”章桦生硬道。</p>
我点两下屏幕就给他发了过去。</p>
凭什么你说不用就不用。</p>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回家的路上就开始肚子疼。</p>
还是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周末窝在家里，没事做翻相册。</p>
有一张是章桦跟一个女生单独的合影。</p>
我看他，他马上解释：“是老师，教语文的。”</p>
李老师那时刚毕业，他们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p>
他随口提了一句，她跟我一样，都是左撇子。</p>
我跟章桦是大二的时候，一起参加暑期支教认识的。我教五年级的语文和美术，他教数学兼班主任。</p>
放学后，我们两个在黑板上写字玩儿，他用左手，我用右手，都歪歪扭扭的。</p>
我们从人体的神奇，说到人和动物的性取向，再到薛定谔的猫的自由意志……</p>
暑期结束后，他开始追我。但是我主动挑破的窗户纸，“你喜欢我啊？真巧，我也喜欢你。”</p>
原来以为是互相的一见钟情，双向奔赴的爱情长跑……</p>
原来以为是他喜新厌旧，喜欢上别人……</p>
到头来，我才是后来的、凑合将就的那个，替身。</p>
回家吃了止痛药，躺了两个小时，肚子还是疼。根据位置，大概是阑尾炎。</p>
我给邱风拨了电话。</p>
他说半个小时到。</p>
邱风是我妈闺蜜的儿子，邱阿姨难产去世，邱风爸爸再婚生子，邱枫跟着外婆长大。</p>
到周末、节假日，我妈就会把他接到家里来玩两天。</p>
长大后他跟邱阿姨一样，做了医生。</p>
我们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他帮我妈劝我，我很烦，怼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p>
不欢而散。</p>
后来他给我发了几次消息，跟我道歉，我都没搭理他。</p>
去医院的路上，我想跟他道谢，道歉，都说不出口，怪别扭的。</p>
“今天我生日。”</p>
你不会忘了吧？</p>
他闻言轻笑了一下，“送你一个阑尾手术套餐。”</p>
我严词拒绝，绝对不让他给我开刀。</p>
到了医院，正好有床位，我就直接住院了。护士给我吊上点滴后，我跟邱风兴师问罪：“谁是你妹妹？我比你大了整整一岁好不好？我是你姐！”</p>
虽然他跳级，比还早两年高考。</p>
他看了我一眼，“你的章桦哥哥呢？”</p>
我：……</p>
我是第二天上午的手术，下午邱风下班，过来看我，第一句就是：“是他出轨？”</p>
“啊？”我愣了一下，“你怎么……”</p>
“刚在外面看见他抱着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女的。”</p>
我闭上眼睛，“都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他了。”</p>
我刷手机，看到章桦的头像换成了奥特曼。</p>
我们聊过孩子的话题，他一边给我揉肚子一边说他更想要男孩儿。女孩儿活得太不容易，他心疼。</p>
我说不要，我可不想一屋子奥特曼、挖掘机、变形金刚……</p>
不要再想了，我点开头像，删除。</p>
出院那天，周总才抽出空回来看她的宝贝女儿，用一顿亲手做的饭表达完母爱，第二天就又飞走了。</p>
“周姨拜托我照顾你。”</p>
我把提着行李箱的邱风挡在门口。</p>
“咱别闹了成吗？我家就一张床，你都没地方住。”</p>
他一挑眉，“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睡一张床。”</p>
我：……</p>
“怎么？怕你前男友再回来找你误会啊？”</p>
我被气得刀口疼。</p>
“滚!”</p>
两个小时后，邱风端着一碗面敲门。</p>
“你……”</p>
“我周姨家。”</p>
我听着别扭，“那也是我家！”</p>
我住的这套房，是我爸妈送我的成人礼物。跟我们家同一个小区，隔了两栋楼。</p>
那时候我爸已经查出了癌症，没告诉我。一年后，我爸去世，我妈开始陀螺一样忙起来，很快主动调到了南城。</p>
回家也是回我这个新家。</p>
面不冷不热，温度和硬度都刚好。和我爸做的味道有七八分像。</p>
他是我爸的亲传徒弟。</p>
“诶，别动！”</p>
他要给我收拾房间，我马上喝止。</p>
“我可没请你当钟点工。”</p>
“还有我们家的东西你也不许乱动。”</p>
再次把邱枫赶走，我坐下就看到手机来了一条微信。</p>
如影照相馆：【周小姐，打扰您了。我们想跟您确认一下，9月28日（下周五）的拍摄您那边的时间没有问题吧……】</p>
我们预约的婚纱照。</p>
分手后浑浑噩噩的，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p>
已经把取消预约的话打完了，发送前我突然改了主意。</p>
我跟客服说，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了，已经冷战三天了。请他帮个忙，把这条消息也给我男朋友发一下，给他一个台阶。</p>
客服很爽快地答应了。</p>
不能我一个人心堵。</p>
半个小时后，客服跟我说，我男朋友说拍摄取消，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p>
【他说取消就取消吧。】</p>
客服又确认了一次，最后说押金不退。</p>
这时，章桦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有没有收到照相馆的消息，他把预约退了。当时押金是我付的，他给我转过来了，让我查一下银行卡。</p>
A得真够清楚的。</p>
他住在我家，坚持要付我房租，不然就出去租房。我们吵过很多次，最后各退一步，钱我收，他少付一点。</p>
除了让他的自尊心好受一点，还有就是分手时没有心理负担。</p>
看，我可没占你一点便宜。</p>
我笑了，我这谈的什么狗屁恋爱。</p>
【你要住多久，超过一个礼拜就要付房租了。】我躺在沙发上给邱风发微信。</p>
他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一个月多少钱？”</p>
“五千吧。”我随口胡说。</p>
第二天他竟然真的带了租房合同过来。</p>
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