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陆尽昭的火来得莫名其妙。</p>
也许,他是无法接受最听话的我,会有如此翻天变数。</p>
那个陪伴他在外七年,处处以他为尊,事事以他为先,时刻被他捏在手心最不可能翻出水花的我,却脱离掌控,甚至做了他的长嫂。</p>
陆尽昭大发雷霆。</p>
得侯爷授意,眉芳小心搀着我回后院,前方屏退下人后安静的堂屋里,传来他对陆尽明挑剔揭露我不堪身世的怒哑嗓音。</p>
我第一次听见他低下语气,像个寻常人家的幼弟亲昵地称呼他一直看不顺眼的陆尽明为「哥」,只为了让我的夫君相信。</p>
我是如此得低劣卑贱,连陆家最下等的粗使奴役都配不上。</p>
更不应该成为安宁侯对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p>
相比于陆尽昭情绪破防的失态,陆尽明的声音要冷静自如得多:「你认错人了阿昭,你大嫂姓沈,出自荣国公府。至于你带回来的那位陆姑娘,已不在侯府。」</p>
陆尽昭冷笑一声:「荣国公长女早夭,只余一位老来独子,还不到十岁,遍京皆知,何来的二小姐?」</p>
「沈二小姐自幼身弱,不宜长居喧盈之地,出生后便养在燕阙山禅院,未曾露面人前,去岁方接回京。」</p>
陆尽昭怒吼:「那阿梨呢!」</p>
陆尽明浅笑:「许是回家去了吧,何况你既倾慕柳小姐,她也确实不适合留在侯府,你说呢?」</p>
……</p>
陆尽昭没有分府。</p>
他住回了侯府内一直留给他的院子里。</p>
宫内设宴为平边功臣接风那日,皇上听闻他久慕太师千金,欲下旨赐婚,却被陆尽昭婉拒了。</p>
理由是他不想勉强柳棠的意愿。</p>
流言传过京都街巷,本就风头煊赫的陆尽昭更添了几分入木深情,一时成为无数京都贵女的春闺梦里人。</p>
陆尽昭再度三顾太师府,诉尽衷肠,又在陆尽明亲自登门为其提亲后,终于敲定了这桩多磨的好事姻缘。</p>
「夜深了,仔细伤眼睛。」</p>
温润嗓音随着烛火中靠近影子的自头顶洒下,绣到一半的东西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拿走,动作却在放向笸箩的途中顿住。</p>
陆尽明将那巴掌大的小肚兜又拿起,展开轻抚后,声音发滞:「这是什么?」</p>
我垂着头脸颊发热。</p>
「夫人?」他俯身靠近,惯常的笑面上喜色更真了几分,看了眼我身旁忍笑的眉芳,带着笑意的气流扑在我耳边,追问,「是…真的吗?」</p>
我抿唇脸更热了,用仅两人可闻的音量嗯了下:「才一个月。」</p>
陆尽明顿了片刻对眉芳道:「快!把这茶换了!」</p>
「这迎枕坐褥地衣,明日叫人都换成再软和些的!」</p>
「花不要乱放了,还有夫人的胭脂水粉,我会命人另……」</p>
「侯爷。」</p>
我接住他轻微颤动的手本想安抚,不想他瞬间握紧,眉头轻蹙:「怎么这么凉?再去灌个汤婆子来。」</p>
眉芳低头应喏退了出去。</p>
陆尽明将我的双手拢进怀里暖着,我原本想说他小题大做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p>
「你方才想说什么?」</p>
我摇头。</p>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陆尽明放轻声音。</p>
「怎会。」</p>
目光相接,他环住我:「夫人。」</p>
「嗯?」</p>
他像是在跟我分享一个好消息,呼吸声里都能听到激动的节奏:「我要当父亲了!」</p>
我笑:「嗯,恭喜侯爷!」</p>
腰间的手收紧,又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不敢抱太紧:「卿卿,你又给了我一个家。」</p>
一阵热意涌上鼻尖,我忍住道:「侯爷每次都抢我的话说。」</p>
耳边印上一枚吻,陆尽明与我耳语:「我认错,满侯府谁敢抢夫人的,我头个不同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