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一月，京都落下第一场雪时，距离陆尽昭回京已有两月。</p>

    与太师府的婚期定在来年二月十八，时间不算宽裕，侯府上下都在忙着修整新房院落和筹备新年。</p>

    今年除夕陆家两兄弟时隔八年重聚团圆，又逢喜事将近，下人们都喜气洋洋的。</p>

    闷在院内坐稳了头三个月，天塌下来也烦不到我头上，陆尽明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允许丫鬟婆子们跟着我去后面园子里逛逛。</p>

    这是两个月里我第一次出院门。</p>

    悠悠穿过罄口檀香腊梅林，前脚刚在围了暖帐点着炭笼的亭子里坐下，后脚陆尽昭就推开守在门口的下人往里闯。</p>

    有婆子低声提醒：「二爷，大夫人在里面，怕是不太方便……」</p>

    「反了天了，爷想去哪也拦着！给我打出去！」</p>

    跟着陆尽昭的侍从拖着婆子远去，留下一串求饶声。</p>

    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我如何在府内立足。</p>

    眉芳扶着我起身，暖帘掀开，陆尽昭在一阵裹覆霜雪的冷风中进来了。</p>

    我皱眉后退一步，行礼：「将军息怒，是我没管教好下人，我这就着人前去处置，怎能劳动将军的亲卫。」</p>

    陆尽昭上前一步冷笑：「那就快让人去吧，晚了不保准是死是活，哦对了，随便一个下等贱婢他们可不认识。」</p>

    我又退了一步，偏头看眉芳。</p>

    眉芳犹豫一瞬还是出去了。</p>

    我本想行礼后跟着离开，他却先行逼近阻住我的去路，直到背脊抵上亭柱，他低下头目光如刀，嗓音却轻得像雾。</p>

    「能让我那面热心黑的兄长，又是借救皇子之命一事让荣国公府心甘情愿替你周圆身世，又是亲自上书陛下请旨赐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你名正言顺体面风光地嫁进侯府。」</p>

    「倒是小瞧了你，我的阿梨。」</p>

    我眼观鼻鼻观心：「将军说哪里的话，可是认错人了。」</p>

    他嗓音冰冷愠怒：「你当眉芳瞎，我也瞎吗！为什么背叛我？我说没说过不许忤逆我陆梨？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怎么敢给我来这套？」</p>

    我否认：「我不是陆梨。」</p>

    陆尽昭掐死我的下巴抬起，眼神恶戾，直视向我的眼底。</p>

    「当年泣汀山一战，你曾为我挡了一箭……」</p>

    他动手拉扯我的衣物：「是与不是，一看便知！」</p>

    我拼死挣扎：「放手，我是你的长嫂！」</p>

    不成想这句后，陆尽昭像头脱笼而出的野兽，浑身戾气地压过来。</p>

    「阿梨，你是我的！」</p>

    「我的妻！」</p>

    我扭头避开他的唇，未及呼救，一支箭射了过来。</p>

    身上禁锢的力道在骤然袭来的冷风里减轻，我随即落入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p>

    而陆尽明被那只飞来的箭射穿了肩膀，此时半跪在地，狼狈且痛苦。</p>

    陆尽明拥着发抖的我，边轻拭我眼角的泪，边温柔安抚我：「夫人别怕，我在这，别怕。」</p>

    而后，他转头声音冷利地命令侯府暗卫头领：「把他押去祠堂，罚跪一月，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替他拔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