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跟我妈说了我没有月经的事。</p>

    我妈摘着豆角，不以为意。</p>

    “你知道那个舞蹈家吗？跳孔雀舞那个？”</p>

    我点点头。</p>

    我妈满眼的鄙夷，讥讽道。</p>

    “她和你一样不好好吃饭，瘦得生不了孩子。你们啊，那子宫都白长了！所以，要月经也没什么用！”</p>

    我那时十三，因为没发育，身心都跟十岁似的。</p>

    我不明白生孩子的重要性。</p>

    但从我妈的表情和语气中，我感受到了恐慌。</p>

    我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和那个舞蹈家一样十恶不赦，成为每一个女人唾弃的对象。</p>

    我被吓得鼻尖冒汗，央求我妈带我去医院看看。</p>

    我妈将择好的菜扔进盆里，“不用去看，你只要不挑食，啥毛病都能好！”</p>

    那天的晚饭，我妈端上来一盘香辣肉丝，一盆豆角汤。</p>

    我不吃香菜和豆角，平常根本不会碰这些饭菜。</p>

    但那天，我挑了几根肉丝拌在饭里，屏息咽了下去。</p>

    见我没因为月经而过度屈服，达到我妈满意的效果。</p>

    她啪地一声摔了筷子。</p>

    “周纾林！就你这样的还想来月经？瞧瞧你自己，没胸没屁股前后一样平，我要是长你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p>

    我被她骂得哭了一夜，第二天上学时，顶着两个肿泡眼。</p>

    同桌见我心情不好，给了我一盒牛奶哄我。</p>

    我皱眉摇摇头。</p>

    “我妈说牛奶喝起来有股牛粪味......”</p>

    同桌噗嗤一声笑了，“你妈那么大的人，还挑食？”</p>

    我盯着他碎发下面弯起的眉眼。</p>

    怔住了。</p>

    是啊，我不喝豆浆算挑食，我妈不喝牛奶，怎么就不算挑食呢？</p>

    同桌用手指敲了敲奶盒，“你不会从来没喝过吧，你试一试，很好喝很有营养的。”</p>

    他将吸管包装撕开，插到盒子中递给了我。</p>

    我轻轻接过，吸了一口。</p>

    一股醇厚的奶香在口中化开，我幸福地眯上眼，想起幼儿班里那个小朋友吃她妈妈做的糖醋荷包蛋的样子。</p>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美味的食物。</p>

    原来，人在吃到好东西时，真的会不由自主地眯眼。</p>

    我一口气喝掉了整盒的牛奶，在一个脆生生的饱嗝之后，我终于品出了，这是什么味道。</p>

    是同桌身上一直以来让我着迷的那股香味。</p>

    我从前问过他无数遍，他都迷惑地摇头。</p>

    现在我知道了，这是奶娃娃的味道。</p>

    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p>

    放学后，我兴冲冲地举着奶盒，扑向等在校门口的妈妈。</p>

    我告诉她，“妈，我喝到牛奶了，牛奶很香很甜，没有牛粪的味道......”</p>

    我妈的笑脸一下子掉到了地上。</p>

    她粗暴地将我拉上车，问我从哪儿弄的牛奶。</p>

    我吓坏了，脱口而出。</p>

    “我同桌给的。”</p>

    我妈的巴掌没有一丝犹豫，响亮地掴在我的脸上。</p>

    “周纾林，你怎么那么贱！这么小就知道跟男人要吃的了！你跟你爸一样，放着家里好好的饭菜不吃，非要在外头打野食儿是不是！”</p>

    耳边是无尽的嗡鸣，我低声辩解，“妈妈，牛奶又美味又营养，您不是总说我挑食吗？我现在能喝牛奶了，您不高兴吗？”</p>

    我妈又给了我一巴掌。</p>

    “牛奶好喝，豆浆就不好喝是吧？你倒是跟我说说，牛奶比豆浆强在哪儿？”</p>

    强在哪里？我说不出来。</p>

    而这时，我的同桌恰巧从车窗经过。</p>

    他礼貌地跟我妈打着招呼。</p>

    我妈却直接下车扯住了他。</p>

    “小流氓，小小年纪不学好，拿盒牛奶就想勾引我女儿？是不是你告诉她说没有月经就不正常的？没有月经怎么了，难不成你给她喝两盒牛奶，她就能来月经了？”</p>

    校门口人来人往。</p>

    同桌无奈困惑又愤怒的表情在我眼前闪现。</p>

    我羞愧地跪倒在妈妈面前，哭着求她不要闹了。</p>

    她却一脚将我踹开，“不知廉耻的东西，你急着来月经就是为了他？要月经干什么，生孩子吗？你就跟那个贱女人一样，以为自己生个孩子就能留住男人了吗？！”</p>

    那个傍晚。</p>

    所有人都知道了。</p>

    初二（五）班的周纾林一直都没来月经。</p>

    周纾林因为一盒牛奶就跟她的同桌乱搞。</p>

    周纾林她爸找了个情人生了个孩子，不要她们母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