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枝意从包厢出来的时候，四肢已经麻木到不听一点使唤。</p>
刚刚走出门，就狠狠跌倒在地，从台阶上滚落下去。</p>
痛意传来，血从身下蔓延开，带走了今天才知晓存在的孩子。</p>
“我的宝宝......”</p>
她不可置信摸着身下的血迹喃喃念着，双手颤抖为自己叫了辆救护车。</p>
直到挂断电话，锥心刺骨的痛意贯穿胸口，她好痛好怕。</p>
她一遍遍拨打着高泽宇的电话。</p>
电话那头挂了一次又一次。</p>
那晚，那个原本应该作为惊喜告诉高泽宇的孩子没有了存在的机会。</p>
沈枝意心里，头一次有了恨的情绪。</p>
高泽宇回来的时候，沈枝意正抱膝蜷缩在沙发一角。</p>
大门一开一合，挟带着寒意一同带进了屋内。</p>
“枝枝，我来晚了。”</p>
他原来知道来晚了。</p>
流完产太过虚弱，沈枝意回应他的声音很轻很轻。</p>
“十周年纪念日都过了。”</p>
“你怎么就赶不回来陪我呢？”</p>
她安静看着他，一寸寸往他眼底窥探，企图找出一丝破绽。</p>
可是什么也没有。</p>
对视中，高泽宇看见沈枝意通红的双眼，眉头蹙成一团。</p>
“枝枝，你哭鼻子了？”</p>
像从前一样，语气里的关切不减分毫。</p>
她眨眨眼睛，原本想把泪憋回去，眼底却愈加汹涌。</p>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个跟头。”</p>
她轻描淡写地哽咽作答，被心痛折磨得快要疯掉。</p>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p>
话脱口而出，却再也没有了下文。</p>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蹲在她身侧认真检查着沈枝意身上的淤青。</p>
却心虚一般，始终不敢抬头同她对视。</p>
沈枝枝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心口痛意，哽咽着开口。</p>
“今天客户很缠人吗？”</p>
“累不累？”</p>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p>
高泽宇的手不断在她的伤口上摩挲，动作慌乱。</p>
良久，才点头低低回应她。</p>
“不好对付。”</p>
说完，像是怕沈枝意不相信，又着急补充。</p>
“那人缠着我说了好久合作细节，挺烦。”</p>
说谎，他又说谎。</p>
高泽宇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突兀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他口中的下文。</p>
屏幕上眠眠二字一闪一闪，晃得沈枝意眼眶生疼。</p>
高泽宇掩耳盗铃般飞快挂断，随即不顾沈枝意浑身伤痛，自顾自回起了信息。</p>
先前，沈枝意暗自决定装作不知情，粉饰太平好好过完这剩下的几天。</p>
如今突然就不作数了。</p>
她安静看着专心回消息的高泽宇，轻轻问他。</p>
“高泽宇，你出轨了吗？”</p>
从前，她说过，可以走散，可以变心。</p>
但是唯一要求要坦诚。</p>
一路走过来，他们是最最亲密的对方啊，怎么能够彼此欺瞒呢？</p>
高泽宇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冷意。</p>
“在外面逢场作戏很正常，这个家的女主人永远是你，这样不够吗？”</p>
“不管我在外面有没有女人，都不会影响你的地位。”</p>
他信誓旦旦说着，明明是狡辩，这副架势好像是在说什么海誓山盟。</p>
眼前人虚伪的脸和十年前的炽热少年渐渐重合。</p>
那时，沈枝意分明听到的是。</p>
“枝枝，我会永远爱你。”</p>
“我高泽宇心里要是有别的女人，天打雷劈。”</p>
原来，他们也沦落到了丈夫在外逢场作戏很平常的地步。</p>
她以为他们不一样的。</p>
诺言从他嘴里说得慷慨，高泽宇还在那边信誓旦旦许诺着给她地位。</p>
可是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好没意思。</p>
“我们冷静一下吧。”</p>
她淡淡说着，自顾自走近卧室休息。</p>
高泽宇关门的声音在她跨进卧室那一刻同时响起。</p>
她想，她需要好好权衡一下高泽宇有没有资格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p>
再来关心各自去留。</p>
兴许是今天情绪起伏太大，兴许是身旁空了不习惯，总之沈枝意一夜未眠。</p>
心头愈加不安。</p>
像是有预感一般，她翻开手机，看见了那个顾眠眠的朋友圈。</p>
“彻夜长谈，他说只有我懂他。”</p>
配图是两人手握酒杯对着江边，右边那只手，几个小时前还在摩挲她肘间的淤青。</p>
在各自冷静的时间里，她辗转难眠。</p>
他去找了顾眠眠。</p>
望着朋友圈里那只手，心头闪过一阵尖锐的痛，沈枝意哑然失笑。</p>
她意识到，什么都回不到从前了。</p>
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p>
她用力仰头，把泪倒回眼眶，对着虚空开口。</p>
“我放弃留在这个世界。”</p>
“好的宿主，三十天倒计时开始。”</p>
她突然很想知道，突然高泽宇得知自己肆意伤害这段感情的时间节点，其实是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p>
他又会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