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孟德实在不该让你来这里。”鸾镜皱着眉说﹕“之前我与他……”
九歌忽然抱住他的脖颈,嘴唇火热地捕捉着他的。
他一怔,“九歌,现在——”
“嘘,若是外面有人,这样就听不清我们的话了。”她的唇在他的耳畔低语。
他露出欣然一笑,“你的确长大了。”以前的她可没有这么多的心眼。
“我和宋孟德说,倘若他不让我来,我宁可不当这个女皇。”她呢喃着,手掌大胆地探进他的衣服之中,在外人看来,他们正在上演一场香辣火热的春宫戏。
“他就由着你胡闹?”鸾镜扣住她的腹,深深呼吸着她的气息。
“他告诉我你们的计划。镜,你的计划虽然好,但是这个鹰翼实在是太狡猾了,你想引诱他进入你的圈套,一个宋孟德是不够分量的。”
“所以你来了?”
她顿了顿,“镜,如果我不来,你的这个计划又成功了,你就是大氏国的叛徒,你要怎么办?我知道你是不会回凤朝的。”
“我早该死了。”他的话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却也因为没有波澜而更令人心碎。他轻轻抚摸着九歌的脸颊,回忆着她的一颦一笑,淡淡地说﹕“为凤朝解决这次危机之后,我会无牵无挂地去死。”
九歌一惊,浑身战栗的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还好早到了一步。
鸾镜一声深喘,“九歌,你来真的?”
这个时候,她对他的“下手”不是掩人耳目的做戏,他一只手抱着她,腾出另一只手在身边抓了好久,终于抓到一床被褥,立刻将两人裹入里面。
“天还没有黑吧?你这个样子要是给外人看到,以后怎么做你的女皇?”他的手碰触着她的肌肤,那熟悉玲珑的曲线,在在让他的自持越来越崩解。
“我不管别人,只要你……能看到我。”她吻着他的眼睑,将自己的丁香小舌探进他的口中撩拨。
鸾镜叹息一声,干脆投入其中,外人看不到被褥里的春色,只见到一个巨大的布球在床上翻来覆去。
帐外,果然有两双眼睛正盯着里边,那是鹰翼临走前安排的兵卒。这对小兵年纪还轻,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看到眼前的情景都不禁红了脸。
其中一个嘀咕问﹕“我们将军怎么和凤朝的女皇这么“熟”?熟到一见面就滚到床上去了?”
另一个哼道﹕“这女皇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大概看上我们将军长得俊俏。”
“但将军不过是个瞎子,瞎子能有什么魅力?”
那小兵有点担心地说﹕“我们要不要进去打断啊?殿下临走前也没说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他的同伴嘻嘻笑道﹕“你还怕他们会这样跑了不成?打扰人家好事可是不道德的,再说,我也还没有看够呢。”
“呸,都被被褥档住了,能看到什么?”
失去了光明的鸾镜一双耳朵变得非常敏锐,依稀之间,他听得到外头有两人正在嘀咕什么,于是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鹰翼真的留下人来看住自己。
他很想好好思忖一下该怎样安排之后的事情,但是九歌……却让他无法定下心来思考。
此刻她那双顽劣的小手探索着,像他身上有什么宝藏似的,探遍了一圈之后才停下来,伏在他的胸膛上低喘着问﹕“你身上的这些伤痕,以前我问过你,你说是小时候摔倒留下的,其实,是作战时候留的,对吧?”
鸾镜寻觅到她的耳垂,吻了一下,“是。”
“为什么你在大氏国叫“无名”?”她问出最让她不解的谜题。
“因为,我从出生就不被允许有名字。”他的音色沉下,“我的母亲是大氏从某国掳劫来的奴隶,国主看上了她,有了几次宠幸,然后她怀了我。大氏的律法规定,奴隶的儿子世代为奴,不被赐名。”
九歌讶异地问﹕“即使你的父亲是皇帝,也不可以吗?”
“是的。”
她不由得义愤填膺起来,“岂有此理!难道你就该世代为奴?”
“这是律法,任何人撼动不得,即使国主很喜欢我,也不能改变国法。但是他也没有让我流落在外,把我留在宫中,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练武。”
“那是应该的,你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但就是这样又如何?你依然无名。”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鸾镜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唇。
“你想让外面的人都听到吗?”他小声的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只说眼前。明日我必须去和鹰翼会合。宋孟德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知道,我也并非没有安排,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前来。”
“你做了什么?”
“我威胁了个人,让他帮我,如果他帮了我,我会许给他让他梦寐以求的渴望。”
九歌的神秘兮兮让鸾镜很是好奇。他怀中的这个女人,在这几个月里的成长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猜得出那个人是谁吗?”她洋洋得意地问。
沉默半晌,他缓缓道出一个名字,“南昭英。”
这回换她诧异地低呼,“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无声地一笑,“这并不难,因为朝中人都是你的臣子,不需要你威胁就会为你卖命,只有南昭英这个外国王子,才需要你使手段。”
他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了南昭英曾经告诉过他,甚至亲自展示给他看过的“能力”,九歌这回找了南昭英,若能善加利用,或许他会变成一支奇兵也说不定。
“我要他说动南黎国主,为我凤朝出兵增援一万。那么你知道我许给他的好处是什么吗?”
“云初浓。”
九歌笑着叹息,“我就是瞒不过你。”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能猜得出来。”
“嗯?什么意思?”她挑起眉。
鸾镜摩掌着她的唇办,然后覆盖上去,将所有的呢喃吞没——
一会,他退开后,微喘着气道﹕“因为从你十四岁起,我全部的心思就都在你身上了。”
十四岁时,她那样不拘礼仪地跑到他面前,围着他打转,然后满是顽皮与好奇地对他笑着说﹕“你看来年纪不老,也能做我的皇叔?”
自那一刻起,他的眼睛里,除了这张清澈又骄傲的美丽笑脸,就再没有容纳过别的风景。
是缘分吧?只有缘分,才可以将相隔千里,身分如此差异的两人拉在一起。
明的,他是她皇叔,他们的亲缘关系不会允许他们走在一起。
暗地里,他是敌国臣子,他们世代为敌,还有杀兄之仇无法化解。
无论怎样,这该都是孽缘,而不是美满姻缘。
只是,人心的陷落岂能用缘分的类别划分?当他用尽心机将她捧上女皇宝座时,他也清楚,自己的生死亦已交到她的手上。
她要他,他活,她不要他,他死。
“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即使你不是鸾镜,你依然是你,而我,不能没有你。”
当这句话从她口中吐露时,他被命运判定,可以为了这个女人活下去。
活着,为了见证她的光彩与荣耀。
活着,为了拱手河山时她灿然的一笑。
即便双目已盲,心眼依然能看到。
鹰翼在邓城的确受阻,他没想到吴迁会这么顽强抵抗,即使他用上一半兵力,邓城依然固若金汤,尤其在他带军去找鸾镜之后,吴迁的偷袭让他的后方军队损失惨重。
清晨,他在大营中制定一次大规模的攻城计划时,鸾镜带着人马也撤回来了。
鹰翼看着他,幽幽笑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乖乖回来。”
“现在形势如何?”鸾镜没有与他寒暄,第一句话便直切主题。
“吴迁让我们损失了三、四千人马,这个混蛋!”他咬牙切齿地咒骂。
“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宋孟德昨夜送信过来,说愿意投诚。”
“真的?”鹰翼闻言虽然有些惊喜,但向来多疑的他还是保有理智。“他知道他们女皇在我们的手中还敢投降?不怕被凤朝的人骂成千古罪人?”
“宋孟德算盘打得很精,他说他虽然投降,却不会公开,只是在我们军队要穿过疡阳关时,他会打开城门,故意放两声炮。若是你能攻下凤朝皇城,他会立刻率军为你护驾。”
鹰翼皱起眉,“若是我攻不下皇城呢?这老小子带着大军就在我的身后,岂不是要暗算我?”
“所以我让他交出虎符。”鸾镜一笑,“当日在朝中,为了虎符之事他不惜造反,但现在虎符就是控制他们这些地方将领最好的办法,没有了虎符,他不能私自调兵,否则就是叛国。”
“那,虎符呢?”
鸾镜手举起,一枚用黄铜打造的虎头调兵符就在他掌中。“这虎符一分为三,三者合一时才可以调动千人以上的兵力。其中一枚在地方将领手中,一枚在兵宫,还有一枚在皇宫的御书房内。”
鹰翼双眼一亮,伸手拿过那枚虎符把玩。“这鬼点子是谁想的?还真是妙X到大氏之后,我也要劝父皇这样改一改。”
“那么现在你想怎样做?”
他的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很简单,既然你和宋孟德已经说好,那么你先带着人走,凤朝应该还有不少人不知道你被贬了王爷的身分,你做先锋可以迷惑他们。而九歌,我留着她压阵在后。”
鸾镜迟疑片刻,“你是想用九歌做人质来要胁我吗?”
“你是聪明人。”鹰翼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与其说用九歌来要胁凤朝,不如说要胁你,你要是想让她好好地活着,就要在这一战上好好表现,才有可能保得住她的性命。”
“你留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在自己的手上,鹰翼。”镜居然从容地笑了,“九歌在你手上,你就是众矢之的,如果被吴迁知道,他会倾巢而出和你拚命的。”
“那好啊,我很久没有和人玩命了,正想活动活动筋骨。”
鹰翼盯着他的笑脸,心中虽然觉得不舒服,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
但他还是语重心长的半讨人情、半威胁,“无名,自小你我一起长大,感情不错,太子害你的时候,我可是很努力地派人到处找你。这一次,也是我把你接回大氏国的,所以你别嫌我罗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你应该清楚,对我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和事,我看都不屑看一眼,而背叛我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鸾镜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鹰翼的话外之音他岂会听不出来?和鹰翼相处二十几年,其为人他当然十分清楚,若他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者敢背叛他,鹰翼会亲手杀了他。
世人活在世上,大多数交往的朋友都是因为彼此之间可以互相利用而已,就像当年的长空利用他为自己挣得军功,就像凤星桐利用他想登上王位,就像如今的鹰翼,虽然深入险地救他回国,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有利可图。
世上,唯一对他毫无利用之心的人只有一个——九歌。
因此为了她,他也可以牺牲一切。
他再问道﹕“要我何时出发?”
“即刻。”鹰翼思索后道﹕“我但愿你我能在凤朝皇宫里会合,到时候,若你还要九歌这个女人,而她也不和你计较灭国之恨的话,我可以放你们两个去双宿双飞。
鸾镜笑笑伸出手,“多谢。”
鹰翼和他两手一击,清脆的击掌之声在空中回荡,可鸾镜心中却暗自冷笑。他知道鹰翼的许诺是个一辈子也不可能触碰的美梦,若他真的能灭得凤朝,他和九歌,只能共死,不可能同生。
所以,该是他反击的时候了!
九歌轻轻摸着挂在颈上的石头,这是昨夜她从鸾镜的脖子上取下的。她找到了他,就不会再放手,而这块石头她也要一并收回。
鸾镜说﹕“这石头破了,我再给你找一块吧,磕破的棱角很容易扎伤你。”
她却摇头,“不,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说过我会戴到死,以后我再也不把它拿下来了。若是石头扎到我,每疼一次,便是提醒我当初对你有多残忍,提醒我应该珍惜眼前。”
其实,那破碎的棱角已经有点圆润,不该是最初摔碎的样子,想来,是有一双修长的手,时时地在石头上摩掌,渐渐地磨平了这处伤痕。
想到那双手也曾经温柔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抚过,九歌的脸不禁有点红了。
“在想无名吗?”鹰翼阴阴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九歌顿时收敛了所有的笑容,抬起头,警惕地注视着眼前高大的黑影。
“不用担心我会再撕你的衣服。”他低下身,凝视着这双美丽而冰冷的眼,“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弟媳,他在前方作战期间,我不会对他的女人怎样。”
“他走了?”她睁大眼,十分讶异的样子,“他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打仗。他没和你告别吗?”鹰翼笑笑,“只要他按照我的话去做,你放心,你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一直以来,你们都把他当做奴隶一样对待吧?指使他听从你们的命令,不听,说什么兄弟情都是假的。”
“这是他的命。”他转身走出去,“人各有命,怨不得人,而且我给过他许诺,只要他听我的话,等我登上王位时,会给他一个公开的身分。”
九歌凝视着他的背影,冷笑始终挂在唇角。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再轻视鸾镜了。他们当然会重逢,但绝不是在鹰翼的阴谋得逞之时。
看着外面的天色,鸾镜现在应该已和宋孟德见面,吴迁那边也快该行动了,还有被她威胁利诱的南昭英……也该到达战场了吧?
在疡阳关的将军府前,宋孟德再次和鸾镜重逢。目光交流中透看深意,彼此一开口就知道对方心中的意思。
“宋将军,又见面了。将军的信我军已经收到,所以殿下派我来和将军交接投诚一事。”鸾镜微笑着先出言。
宋孟德也笑着迎过来,“有劳将军跑这一趟,请代我向贵国殿下致意。在这里说话不便,将军还是和我到里面去吧。”
他扶着鸾镜要走进去,看到鸾镜身后有两个副将也想跟上,立刻脸色一沉,喝道﹕“现在是本将要和你们将军交谈秘事,我的人马都不能跟随,你们跟上来做什么?”
“可是……这是我们殿下的吩咐。”副将解释道。
宋孟德怒斥,“现在是在我的疡阳关,当然是我说了算。”然后一扯鸾镜,“走!我们进去,看哪个不要命的敢跟进来,本将一刀宰了他!”
鸾镜几乎是被他拖进密室的,一踏进门槛,他不由得笑出声,“宋将军的气势很惊人。”
“不这样不足以震住他们。”宋孟德笑道。
他侧耳倾听,“这屋中还有人?”
“鸾镜,你的眼睛……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一份吃惊,在他面前响起。
“昭英殿下。”鸾镜道出对方的名字,“很高兴你能来。只是我这样见你,有点狼狈了。”
一双大手下一刻紧紧握住他的,温暖得沁人心底。“鸾镜,我真没想到……一别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我也没想到你在知道真相后,还会答应前来……帮我。”鸾镜微笑揭开两人的心结。当初,为了不让九歌远嫁,两人连手编造出公主有病的谎言,骗得南昭英退婚。此后九歌登基,他辅佐,皆再也没有见过南昭英。
显然,如今这个秘密已不再是秘密了。
南昭英却呵呵一笑,“那件事不用再说了,我心里明白,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小小的不择手段一下,没有什么的。”
鸾镜也笑笑,“殿下这次来帮我们,是因为九歌的利诱,还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也要“不择手段”一次?”
“你……都知道了?”南昭英被点破心事,虽然有点尴尬,但是很坦荡。“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要带初浓回南黎。这并不是因为我答应了女皇陛下什么,即使不来帮你们,我依然会带她走,来这一趟,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不想初浓心里背负着那么重的担子一辈子。”
他轻呼一口气,“初浓是个好女人,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好男人。还好后来她遇到了你,相信今后不会再有遗憾。多谢你来帮我和九歌,也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孟德在旁边听得有些糊涂,但此时不是探人家隐私的时候,他最担心的是九歌的安危。“女皇陛下现在在哪里呢?”
“她在鹰翼的看守之下。不过鹰翼为了用她来要胁我,不会对她不利的。”鸾镜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计划变动一下,既然昭英殿下来了,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宋将军,你应该知道南黎国有种世传的异能吧?”
“有所耳闻,只是无法相信。”宋孟德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南昭英。
他是听说过海外四国中有一些奇特的能人异士,比如东野国有人能用风,西凉国有人能操控水。而南黎国据说王族中有人可以布置结界,所谓的结界,不仅能抵御风及水的攻势,也会让外人找不到结界中人的所在。
不过这些事情在外朝人看来,简直像是传奇小说,没有人会当真。
难道眼前这个南黎王子,真的可以布置结界?
鸾镜再解释,“请昭英殿下从现在起在这疡阳关四周布下结界,让鹰翼那边的人突然失去了我们的踪影。宋将军封住城门,不许任何人将消息走露出去。他遍寻不着,定会按捺不住自己追过来,这样,我们就能将他困在疡阳关和邓城中间,围而歼之。”
第二日,鸾镜的计策就奏效了。当鹰翼没有按时收到鸾镜这边的战报,而后派出的探子也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时,不禁大吃一惊。
起初他以为是鸾镜临阵脱逃,但若是如此,不该整支军队都找不到了。他连续派了几波探子夹查。得到的回报都是一样的——大军失踪。
“见鬼了!”鹰翼捶桌案,“难道他们能飞逃遁地不成?”
他斜眼瞪着坐在一旁好像没事人似的九歌,“女皇陛下该知道他们在哪儿吧?”
“他们不是你的部队吗?你问朕,朕怎么会知道。”她却不屑地嘲笑回去。
鹰翼几步走到她面前,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你一定知道!”
感受到脖子上让人室息的压迫力,九歌的眼中却没有惧色。她冷笑的说﹕“你想知道吗?那你自己去查啊!要你这全军首领干什么?前不前,后不后,畏首畏尾的,你这个样子的将领,在我凤朝会被笑掉大牙。”
他眯起眼,“要像你这个女皇傻呼呼地自投罗网,才是聪明吗?”
“起码朕死后,凤朝的史书会记载朕是为国殉难,死得光荣。”
他闻言朗声大笑,“女人果然是愚蠢的!真想不通无名怎么会为了你,失了心,丢了魂?”
她轻声说﹕“那是因为你不懂爱。”
“爱?”他嗤之以鼻,“那是最没用的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酒喝。”不死心的又再追问﹕“这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计策?好诱骗我上钩!”
“是。”九歌笑笑,“我们的目的就是引诱你赶快去疡阳关,好让你丢下邓城这个毫无用处的鸡肋。”
鹰翼盯着她看了许久,默不作声。
她暗自偷笑,鸾镜深知鹰翼多疑多虑,昨夜他这么对她说过——
“中原有个司马懿,平生最忌惮诸葛亮,所以当诸葛亮设下空城计,在城楼上邀请他入城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进。而今鹰翼也是司马懿,我们就是要摆下这个貌似空城计的实城计,诱他上当。这一点,就看你如何激将了。”
果然,今儿个到了半夜,她听到外头人声马嘶地闹腾起来,很快就有人进来“请”她上车。
她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陛下之后会知道的。”士兵口风很紧,奉命不得透露一个字。
她看到不远处的鹰翼,故意笑着大声说﹕“殿下终于决定退兵回大氏国了吗?”
鹰翼冷冷地看她一眼,“我决定退兵之日,就是陛下为凤朝牺牲之时。所以陛下还是不要期盼这一天了。”
她秋波流转,再故做不经意似的问身边士兵,“我们今晚能赶到疡阳关吗?”
一个小兵不防备,脱口而出,“就是要半夜去,殿下说,这样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九歌立刻明白——鹰翼上当了!
得到鹰翼已经起程来到疡阳关的消息,鸾镜丝毫不敢懈怠,立刻展开部署。
吴迁那边也已得到飞鸽传书,秘密从邓城出发,翻过两座山,中途出现在大氏国的军队右侧,将其军队横截成两段。
宋孟德则率军出关,和大氏国的军队正面迎敌。鸾镜带来的那近万名大氏国兵马被安置在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严加看管,也不知道关外发生的战役,一个个还优哉游哉地静静等候将领下一步指示,殊不知鸾镜以下的所有副将都被软禁了。
于是,一场大战就这样开始——
鹰翼这辈子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自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凤朝军队像是天兵突降,让他所有的情报都变成了笑话。
当他的军队被截成两截时,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所幸他还握有九歌这张王牌,他不信凤朝人真的能丢下他们的女皇不管。
战场上,他将载着九歌的马车安置在自己身边,带着部队一路杀进,直至疡阳关关口。
“无名,我知道你在关内!给我滚出来。”鹰翼愤怒地大喊,“我和大氏国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敢叛国……”
城关大门打开,鸾镜骑着一匹马从内走出,他并没有带太多人跟随。
他遥遥拱手,“殿下,请下令撤军吧!保护大氏国的子民才是身为帝王该有的仁爱和胸襟。”
鹰翼霍然跳下马,拉开马车车门,将九歌从内拉出,挡在自己身前,“你少和我废话!告诉凤朝人,若是他们不投降,我就杀了他们的女皇!”
他的话果然让战场上的凤朝士兵忌惮,两边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成千上万双眼睛注视着这边的动向。
鸾镜也下了马,倾听着鹰翼所在的方向,大声道﹕“陛下!战场之上,刀箭无眼,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九歌笑着回应,“朕生是凤朝的人,死是凤朝的鬼,不会怕大氏人的刀剑!凤朝将士听令,有懈怠军机,让大氏人灭我疆土地,视为叛国懦夫。”
“喝——”
九歌视死如归的气节,顿时感动了无数凤朝士兵,她的话一传十、十传百地散布开来,当上万人奉旨领命的呐喊声震天响起时,即使是鹰翼,都不禁为之畏惧。
他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手中的刀刚一举起,忽然一支利箭扶着破空之声飞来,他本能地转身撤步,躲开箭势,再定睛一看。射箭的人竟然是无名!
他更加怒不可遏,“无名,你居然敢向我射箭?!当日这听音射箭的功夫,还是我教你的!”
鸾镜昂然道﹕殿下,当年你我习武,发誓绝不恃强凌弱,但是你今日以一女子做为要胁,不觉得有违你的誓言吗?”
鹰翼环目四顾,惊见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边悄悄围拢过来许多凤朝的士兵,而九歌已经在他刚才转身之时被人拉到安全地带。
他愤怒至极,“既然如此,无名,就别怪我不顾念你我手足之情了。”
说着丢下手中长刀,抽出马背上的弓箭,瞄准鸾镜,箭如流星,闪电射出。
九歌惊得大喊,“镜!小心!”
鸾镜听到声音,本能地一闪,箭尖擦着他的脸颊射过,他只觉得脸颊一疼,用手一摸,已有湿液的血腥气浸染手掌。
但他只是笑着放下手,大声道﹕“这箭,就算你我绝情绝义的见证!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大氏国人了。”
“但你也休想做凤朝人。”鹰翼的第二箭已在他的怒喝之声响起时同时飞到。
鸾镜刚要做出反应,忽然迎面扑过来一人,将他重重地压倒在地。
他先是怔住,继而立刻做出判断,扶住对方,连声急唤,“九歌!你怎么样?”
“我,若是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她喘息着,让他听不出她的伤势如何。
“不许胡说!”他急疯了,双手急速地在她身上寻找箭伤。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我没事,只是吓吓你。”
他陡然沉下脸,“战场之上岂容儿戏?”
她紧紧抱住他,“不是儿戏,只是你好久没和我发脾气了,我喜欢那个会对我板起面孔的鸾镜,不是那总是心怀忏悔的断肠人。”
他的心蓦然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包裹,一时忘了这是战场,忘了他们还躺在地上,只是紧紧拥着她,将她火热的心一并融进怀中。
立在城墙上的南昭英看到这一幕,不禁悠然一笑,感慨道﹕“看来这辈子他们是分不开了。”
不远处,鹰翼已被无数的凤朝士兵用枪尖抵住了全身周遭,动弹不得,且更多的凤朝军队像一只巨大的蚕茧,缓缓包裹着这片连绵数里的战场。
这一战,凤朝大败大氏军队,俘虏了大氏军的首将太子鹰翼,重创大氏国元气。以至于许久之后,大氏国都再也没有力气侵犯凤朝。
尘归尘,土归土,冥冥之中,世事总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