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惯常炖了汤带去医院。</p>

    探望奶奶的时候，我将新鲜到手的红本本给奶奶看了。</p>

    满身都插着管子的奶奶乐呵得合不拢嘴。</p>

    “结婚好，这样子就能有一个替奶奶疼你的人了，等你再生个孩子，孩子也能心疼你，你就不会孤单了。”</p>

    奶奶孤苦了半辈子。</p>

    因为捡到了我，所以后半辈子便有了指望。</p>

    她单纯的以为，大家口中的结婚生子就是幸福美满的条件。</p>

    所以固执地想让我早些结婚，早些有孩子。</p>

    如此一来，才能和和美美一生。</p>

    她不想我走上她的老路，不想我和她一样没有依靠。</p>

    “这个，我存了好久的，算是我给你和孙女婿的见面礼。”</p>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两个红纸包。</p>

    我拆开看，里面放着都是一毛两毛的小零钱。</p>

    仔细数数。</p>

    一个包是八块八毛八。</p>

    两个包加起来则是十七块七毛六。</p>

    “护士不是不让您藏东西呢，这些钱您怎么带进医院的？”</p>

    我打趣着她，眼眶已经红了。</p>

    奶奶含着笑，一双眼已然迷离了：“不是带进医院的，是我捡瓶子攒的，儿童病房那边，好多小孩儿喝的饮料瓶，我有空就去捡，捡了一兜子就跟那收废品的人换钱，就想着给我孙女包结婚红包呢，有了红包好买糖吃……”</p>

    她吐词已经很不清晰。</p>

    握着我的手也渐渐有些僵硬了。</p>

    我满目泪花，竭力装作和平日一样：“奶奶不是总说糖吃多了不好呢，怎么还让我吃糖……”</p>

    奶奶乐呵呵着，说话已经有气无力了：“喜糖是例外，可以多吃些的。”</p>

    她的眸光突然拉的好远。</p>

    泪光闪动了起来。</p>

    “琪琪啊，奶奶没办法帮你带孩子了，你别怪奶奶啊。”</p>

    “怎么会，奶奶可健壮着，还能给我攒这么多钱。”</p>

    “可是我有些累了，好困……”</p>

    “那就休息一下，累了睡一觉，醒了我领我老公来看你，奶奶别怕，琪琪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p>

    奶奶人是下午走的。</p>

    晚上便进行了火化。</p>

    没有大操大办，一切从简。</p>

    我象征性的摆了几桌，算是通知了街坊邻居奶奶已经走了。</p>

    我和奶奶相依为命这些年，多靠了街坊邻居的救济。</p>

    这顿饭不收礼钱，全当是对他们的感谢。</p>

    周烨柏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也主动到后厨帮忙。</p>

    我不要他插手。</p>

    他硬是掌了勺。</p>

    大家都知道他做饭好吃，便让我别再劝阻。</p>

    且私下跟我说：是周烨柏对不起你在先，井水不犯河水之前，也得让这井里的水倒出来些给河里。</p>

    我觉得街坊们说得很对。</p>

    我也用不着跟自己过不去，让大家吃一顿好饭才是正经的。</p>

    那一夜。</p>

    大家有说有笑，恍若办的不是丧事，而是喜事。</p>

    独有我一个人守在灵堂，回忆着过去和奶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p>

    “喝点儿热的，晚上露水多，湿气重，别感冒了。”</p>

    周烨柏送了一碗甜汤给我。</p>

    我没什么胃口。</p>

    他轻轻一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我的话：“等老太太头七过了，我们就去领证，这次结婚照和准生证一定一起办下来，咱们尽快圆了老太太的念想。”</p>

    我面无表情，那些和他不可能的话已经说累了。</p>

    随他怎么癔想吧。</p>

    孙璐璐作为我的同事和邻居，自然也是来了的。</p>

    她没好意思和大家围在一桌上吃饭，便是趁着大家用过饭菜了才来。</p>

    来者是客。</p>

    我再讨厌她，也盼着她的一炷香和一声缅怀，便随了她给奶奶上了香磕了头。</p>

    只是要走的时候，她突然肚子疼，跪在地上起不了身。</p>

    我皱了皱眉头，觉得挺晦气的。</p>

    街坊四邻嚷嚷着喊人帮忙，周烨柏则是搭了一把手将孙璐璐送上了救护车。</p>

    救护车走的时候，没人愿意陪孙璐璐去医院。</p>

    周烨柏也不愿意，只说：“厨房还有事儿等我忙，生孩子的事儿我一个男人也不懂，让嫂子们陪着吧。”</p>

    只是孙璐璐人缘太差，没人想沾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