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姐，你不怕奶奶发怒吗？”</p>

    宁远坐在小木凳上，往灶洞里扔木柴。</p>

    手里的兔子没地方搁，宁俏先从院里拿回木盆，靠着弟弟坐下。</p>

    “为什么要怕？如果我怕她，她就不会发怒吗？”</p>

    “不会。”宁远摇摇头，“不管我们怎么说，奶奶总是发怒。”</p>

    小孩子的想法就是简单，宁俏笑着看他一眼，“对啊，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做，都不会讨奶奶喜欢，那还不如让自己过得开心点。”</p>

    “大姐，我觉得你不一样了。”</p>

    担心自己说的不对，宁远又认真的解释一番，“你还是我姐姐，长得一样，就是……就是你睡了三天，再醒来就不一样了。”</p>

    若是三天前的大姐，一定不会拿斧头砍兔子，也不会温柔的跟自己说话，她只会偷偷躲在屋里哭。</p>

    “哦？远儿喜欢哪样的大姐呢？”</p>

    “当然是现在的！大姐好威风，说话也厉害。”</p>

    宁远激动的鼓掌，“而且还能打倒二婶！”</p>

    宁俏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潘氏晕倒是自己的手笔。</p>

    不过看在这个萝卜头还小的份上，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毕竟，有个小孩子崇拜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嘛。</p>

    姐弟俩待在厨房气氛融洽，宁俏耐心的听宁远给她讲村里的事情。</p>

    谁家的鸡丢了，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炖熟了；里正家的牛尾巴被二赖子拍了几下，结果发怒，把二赖子拱到了河里；还有张寡妇说二赖子偷看她洗澡，诅咒二赖子长鸡眼……</p>

    “真不明白，为什么赖子叔要去偷看别人洗澡，我去河边洗澡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偷看呢？”</p>

    担心被二赖子偷看洗澡，宁远苦恼的皱着眉头，虽然都是男子汉，但偷看还是很难为情的！</p>

    宁俏低头憋着笑，肩膀止不住的抖动，萝卜头弟弟真是单纯的可爱。</p>

    和厨房相比，堂屋的气氛冰冻到极点。</p>

    “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骂下去！你瞧瞧死丫头的那副嘴脸！吃里扒外！我要那只兔子是给她脸了！”</p>

    宁老太站在屋中间，双手掐腰，越说越生气，嘴里不断地往外喷射，唾沫飞溅在空中。</p>

    “你刚才没看到她咋说的？”宁老汉抹了一把脸，将唾沫星子擦净，“大丫可说了，把她惹急了，来一个砍一个！”</p>

    提到兔子，宁老汉也生气，家里没有会打猎的，村里打猎的人也少，根本没有机会得到野物。</p>

    大孙女怀里的那兔子，炖汤加点冬瓜，全家吃到撑都没问题！</p>

    “她再怎么也是小辈，按照我说的，就让老二媳妇把兔子抢下来，她还能真砍？”</p>

    “哼，抢？你没看到老二媳妇吓晕了？反正我觉得大丫不是开玩笑，刚才把她逼急了，大家都没好处。”</p>

    相比宁老太野蛮的做法，宁老汉想得比较长远。</p>

    平时打骂都不算大事，长辈教训孩子，谁家不是用打的？就算外人听见也不能说啥。</p>

    但若是因为抢一只兔子，把事情闹大了，出门肯定会被村里人笑话的。</p>

    尤其是里正，脾气死犟，帮理不帮亲，被他插手的事情讨不到好处。</p>

    “你就是胆小怕事！现在好了，她杀了兔子，福儿回来吃什么！”</p>

    一想到心肝宝贝回家没有了兔肉吃，宁老太心疼坏了。</p>

    “还有鸡呢，给福儿炖个鸡汤。”</p>

    宁老汉点上旱烟吧嗒一口，“兔子已经被杀了，再去招惹她也没意思，别闹了笑话，待会好好的跟她说说，去盛半盆兔子肉，留着明天中午大家吃。”</p>

    按照往日，不管老婆子怎么打怎么踢，大丫都是不吭声，只会躲回屋里哭，外人听到打骂声也管不着，孩子没哭声，谁愿意上门讨嫌？</p>

    可是刚才在院里，大丫的声音比老婆子还响亮，他敢肯定，如果老婆子敢动手，大丫一定会喊的周围都跑来看笑话。</p>

    宁老汉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深信宁福会是秀才，还有可能是未来的状元郎，那他就是秀才爷爷、状元爷爷，怎么能跟村里那群糟老头子比较呢？</p>

    绝对不能让人看他笑话。</p>

    “贱骨头的东西，我还好好和她说话？哼！我呸！”</p>

    宁老太撇着嘴，“能让她孝敬我是她的福分，你等着吧，我盛一盆肉，明天早上就给你炖一碗！”</p>

    “反正你不能让她闹太厉害。”</p>

    扔下一句话，宁老汉去里屋躺着，不管老婆子用啥法子，只要是能得到兔肉就行。</p>

    见他进屋，宁老太坐到正对门口的椅子上，手抓着扶手，死死的盯着院里，心中怒火难消。</p>

    家里还从来没有人敢那样对她，宁俏是头一个。</p>

    她在忍耐，等到兔肉出锅的那一刻，只要宁俏端出厨房，她就要全部抢过来，一口都不给她留！</p>

    此刻在厨房的宁俏当然不知道宁老太怎么盘算的，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p>

    “姐，你把手拿开，我倒水。”</p>

    宁远拎着水壶，顺着木盆的边，浇了两圈。</p>

    热水把兔子泡在盆里，等到水温合适，姐弟俩开始动手拔毛。</p>

    “远儿，你想读书吗？”</p>

    宁俏拔了一会儿，试着腰酸，直起身子缓缓，看到继续低着头的宁远问道。</p>

    “啊？”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宁远愣了片刻，“想读书啊，不过我年纪还小，再说……奶奶不会同意我读书的。”</p>

    “二哥哥去读书的时候，好像已经八岁了。”</p>

    宁远小脸上洋溢着羡慕。</p>

    “她不同意没有用的。”宁俏算了算，宁福已经读了四年多的书，不知道是什么水平。</p>

    “你为什么想读书呢？”</p>

    “读书有新衣服穿，还不用割猪草，而且每次回家奶奶都会给肉吃。”</p>

    “额……”</p>

    是她太大意了。</p>

    宁俏原先以为会听到什么远大理想、报效国家、光宗耀祖的那些理由。</p>

    没想到小孩子脑子里想的都是衣服和肉肉。</p>

    也对，宁远从小就生活在宁家，可能连元宝岭都没出去过，能有什么大理想？</p>

    现在若是和他讲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他也是一知半解，倒不如告诉他实际点的。</p>

    “远儿说的对，你好好读书，不仅会有新衣服穿，最重要的是你以后会有很多挣钱的机会，你看家里的爹和叔叔他们，一辈子都得在地里劳作，而读书人是有很多出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