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叔叔？”冯导看樊於期无数遍的催促加快行军速度，感觉有些不妥。</p>
“嗯？”樊於期转头看着冯导。</p>
“叔叔是否要休整一下？”冯导看着疲惫的士兵们，“我们不到一个时辰奔袭十五里有余，是否会影响战斗力？”</p>
古时候正常行军一天顶天也就百里，如果不是秦军精锐，肯定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掉队的。</p>
“可是战机稍纵即逝，”樊於期抿着嘴，“如果我们不能完成合围抓住这个机会，扈辄就会跑回去继续当乌龟……”</p>
“可是士兵如此疲惫，我们能堵住赵军的归路吗？”冯导忧心忡忡的看着疲惫的士兵们。</p>
“上将军不会让我们坚持太久，”樊於期踌躇满志的说，“我们只要坚持小半个时辰就够了。”</p>
“而且赵军已经在上将军那里恶战许久，即使人不累，马儿也累了。”樊於期继续分析，“步兵肯定跑不过上将军的骑兵，而赵人的骑兵又疲惫不堪。”</p>
“所以我们只要尽快到达指定地点就可以了！”冯导恍然大悟。</p>
“嗯……”樊於期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斥候打断。</p>
“将军，前方五里发现赵军！”</p>
“列阵，备战！”樊於期沉稳的下令。</p>
这是他从军以来三年多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大战，他很兴奋。</p>
冯导的小脸也兴奋的通红，攻城战早看腻歪了，野战还是第一回。</p>
有人说春秋战国时期唯一全脱产职业军人只有魏武卒，其实不然。</p>
最起码大秦锐士也全部是全脱产职业军人。</p>
秦国号称带甲百万，其中大秦锐士勉强只有四十万。</p>
锐士们虽然极度疲惫，仍然有条不紊的列阵，丝毫不见慌乱。</p>
似乎面前的赵军只是纸扎的……</p>
看一个将领是否合格不是看他打过多少胜仗，而是看他打败仗时的表现。</p>
扈辄明显是一名合格的将领。</p>
赵军虽然处于战略劣势，虽然不像锐士这般是全脱产职业军人，但在扈辄的指挥下同样有条不紊的撤退。</p>
甚至在王当、宋衰骑兵不断袭扰下步兵方阵依然没有被切割包围。</p>
恒齮在后面连连点头，开始尊重这个对手。</p>
可惜战场大势一旦撬动，胜负的天平谁也改变不了。</p>
恒齮不急，赵军已经被合围。</p>
王当、宋衰更不着急，秦军骑兵每每呼啸着在赵军军阵边上扫过。</p>
剥洋葱一样耐心的消耗着赵军的血肉和意志。</p>
甚至于扈辄都不急，因为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着急能解决的了。</p>
“将军，我带步兵断后，你率骑兵突围吧！”李肥劝谏着盯着战场形势默默不语的扈辄，“事不可谐，步兵是带不回去了！”</p>
扈辄转头默默的看着李肥。</p>
“将军，堵截秦军疲惫不堪，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李肥正色劝告，“肥必须留下，否则士气一崩大家就全走不了了！”</p>
“两位将军别争了，”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扈辄和李肥的争论，“赵光留下！”</p>
“你？”扈辄凝重的看着这名叫赵光的将领。</p>
李肥出身低，所以才有牺牲的情操，你赵光一个大贵族怎么也这么知道奉献？</p>
扈辄狐疑的看着赵光，大贵族不都是贪生怕死，嘴上说的好听，脚底溜的最快吗？</p>
“将军，”赵光拱拱手，“我家欠赵国的，今天光先还一部分！”</p>
扈辄还在犹豫。这个赵光是赵括后人，所以才有说欠赵国的说法。</p>
但是赵光是王族近亲，赵王偃子嗣不旺，除了现在的太子赵迁，即位的呼声最高、最受爱戴的就是这个赵光。</p>
扈辄如何敢把他扔在战场送死？</p>
“还是我来吧，”李肥惨然一笑，扈辄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光公子关系重大……”</p>
“将士们！暴秦侵我家园，安阳的对岸就是邯郸，今日光决意死战，有谁愿与我同往！”赵光没理李肥，也没理扈辄的犹豫，拨马在阵前大喊。</p>
“吾等愿意与公子同赴国难！”绝大多数赵军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赵光。</p>
扈辄改主意了，他决定留下赵光断后。</p>
因为他才发现赵光在军中的威望如此之高。</p>
这是世家、贵族不能容忍的，也是赵王不能容忍的。</p>
好吧，既然你求仁，那我就满足了你。</p>
扈辄这么想。</p>
“公子高义！”扈辄在马上深施一礼，李肥也赶紧跟上。</p>
能不死谁想死啊？李肥虽是小贵族出身，但也惜命啊！</p>
“骑兵护送将军突围，步兵与我留下阻敌！”赵光遥遥向扈辄一作揖，“将军保重！光去了！”</p>
扈辄戏做全套，差不多哽咽着为赵光送行。</p>
赵光嘴角一歪不知道是讥笑还是冷笑，转身大呼带着步兵冲锋而去。</p>
扈辄望着远去的赵光，翻身下马大礼送行。</p>
“将军……”李肥看着秦军越来越近焦急的催促着扈辄。</p>
“左右，”扈辄上马四顾，“随我凿穿他们！不要浪费兄弟们的牺牲！”</p>
“诺！”疲惫的骑兵瞬间精神振奋，打鸡血一般列队准备冲锋。</p>
恒齮大阵缓慢的合围，赵光和他的三万步兵渐行渐远直至湮灭……</p>
“有我无敌！”扈辄振臂狂呼。</p>
剩余的两万多骑兵发狂一样随着自己的将军冲向樊於期……</p>
赵军战斗意志完全被悲壮的赵光激发出来，这时候，轮到樊於期痛苦了。</p>
“坚持，坚持！”樊於期奔走阵前努力的鼓劲。</p>
樊於期所率同样是一万长戟和两万弩兵。只是他的弩兵是踏踏实实的弩兵，而不是连弩兵。</p>
中规中矩的七息一箭，火力覆盖比连弩兵少了一个量级。</p>
况且樊於期刚刚狂奔十多里，军士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全靠训练有素的战斗意志支撑才没有崩溃。</p>
这才是战斗的正常打开方式，扈辄锐利的发现了这支部队的弱点。</p>
远程火力与之前了解的一样，战力配比也一样……</p>
“将军！”李肥看着秦军越来越薄的长戟方阵，“我们也许能吃掉他们！”</p>
“你看那边，”扈辄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赵光冲锋的方向，“赵光坚持不了多久了，别贪心了。”</p>
“遵命！”李肥收敛起贪心。</p>
“我们也走吧……”扈辄回头看了看赵光的方向摇摇头，转身开始突围。</p>
“变阵！”樊於期阴沉着脸，很努力的逼自己下达了命令。</p>
赵军士气正高，再不变阵就不是阻击战，是被歼灭战了。</p>
“哦……”冯导失望的看着秦军变阵让开道路。</p>
“上将军不会降罪吧？”冯导担忧的看着樊於期。</p>
“不会的，”樊於期阴沉着脸，“长戟已经战损七成，难道让弩兵直面骑兵吗？”</p>
“是啊，”冯导失望的说道，“要不是……”</p>
“要不是扈辄忙于逃命，今日我们就全军覆没了！”樊於期面无表情的接过冯导话茬。</p>
安阳野战，秦军战损两万三千，斩赵军六万有余。</p>
赵光被俘，扈辄只带着不到一万残兵逃回了安阳。</p>
安阳胶着的形势打开了！</p>
“扈辄只剩不到两万兵了。”恒齮感觉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p>
“啊？”韩迟狐疑的看着恒齮。</p>
“杨雄军全歼了渡口两万守军。”恒齮递过手中军报。</p>
“啊？”这次是所有人都惊讶了。</p>
“战损只有五百！”恒齮看着帅帐内的诸将一字一句的说出更惊人的消息。</p>
众将本来打了胜仗的喜悦顿时被压了下去，尤其是樊於期。</p>
樊於期的战损打出了惊人的一比一！战损一万，歼敌也是一万……</p>
恒齮虽然没有责怪他，但是他自己却越想越窝囊。</p>
“叔叔，这不怪你。”冯导轻轻的握了握樊於期的大手。</p>
樊於期默然不语。</p>
大家都知道这不怪他，大半个时辰奔袭二十八里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p>
可是心里就是别扭，顺天军那战损五百歼敌两万的战绩狠狠的抽了所有人一个耳光。</p>
那是杂牌军啊！</p>
这小子还有些本事。</p>
不同于诸将的争强好胜，恒齮虽然震惊，但也只是在心中暗暗称赞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