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周西西开口的那一瞬间，数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p>
其中一道最为温柔，甚至还带着丝好奇，奚同甫探究地望着周西西，眼边的泪痣随着眼眉的弯起而轻动，如同天边的星子。</p>
周西西当然不怕，她的声音明朗，却又带着女子的柔意。</p>
“床前明月光——”</p>
系统：“……”</p>
周西西在开口之前，已经偷偷问过系统了，这个朝代是空白的，完全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历史。</p>
这也就是说明，这个朝代还没出过李白。</p>
对不起了，李白大诗人，周西西在心里默默祷告，我不是故意盗用你的诗的。</p>
一首诗做完，场里却再次陷入安静。</p>
片刻的安静后，却如同破冰般响起一阵议论声。</p>
奚同甫面庞温和如玉，他神色带着些诧异，但很快这丝情绪被他抹去。</p>
在他那张淡然镇静的脸上，似乎出现任何其他的情绪都是多余的。</p>
他笑了笑，平和问道：“这首诗只怕是我也做不来的。”</p>
平白的一声话，让刚才小声议论的人群再次哗然。</p>
这好似是道夸奖，可周西西却感受到了危险。毕竟还是在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世子是何等人也，说她一个丫鬟做的诗比自己强，这意味着什么？</p>
一个丫鬟哪里会有这样的才学呢！</p>
果不其然，周西西投眼望向老夫人，瞧见老夫人的眉毛不经意地蹙起。</p>
于是周西西赶快连声道：“是我大不敬了！这是我爷爷做的诗，爷爷曾经考过科考，但多次未中，便就回家务农了，这首诗是爷爷的生前作为骄傲的事情，所以便常来念给我听。”周西西‘扑通’一声跪下，惶恐地继续说道：“刚才，小女子也是忽然想起来，才背了出来，望世子、老夫人饶恕！”</p>
“大胆！”老夫人拍桌子一声喝。</p>
她向来火气大，又最烦这样的欺骗之事。</p>
现下，她也懒得听周西西的辩白，一挥手对站在身旁的老嬷嬷说：“去！把她给我拉下去！”</p>
周西西低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p>
她并不是遇难而退缩的人，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可能。</p>
若输了，就被赶出淮北王府，若赢了……</p>
本就长得板正的老嬷嬷，此刻脸拉的像个搓衣板，她一言不发地默默靠近周西西，但手却像鹰爪一样攥起，周西西已经能想象出那双有劲的手抓在身上是怎样的用力了。</p>
“且慢！”清润的声音如玉击石。</p>
世子朗目疏眉，眉若春山，他的神色清淡，慢慢开口：“到底是有几分才学的，既然这一群人里面就她念出了首诗，虽然不是自己所做，但勇气可嘉。”</p>
他这份话说的滴水不露，语气平稳。好似只是普通地抒发自己的意见。</p>
但老夫人是何许人也，她这个孙子性格淡然，情绪不外露，说话也通常只是点三分。是以这一段话她也是立马参透。</p>
如今奚同甫既能开口拦住老嬷嬷，说明还是有几分意愿在的。</p>
老夫人就又把眼神撇到了周西西身上，瞧她面色蜡黄，手指红肿粗糙，像是沾泥的萝卜，一瞧便就是常做农活的妇人。此刻，她正跪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像是个鹌鹑般不断发抖着，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这样的人，哪能入了她那孙儿的眼？</p>
她虽然生平最恨的就是以下犯上，丫鬟得宠的丑闻，但还不至于草木皆兵成这样。</p>
瞧周西西这副模样，她倒也放心了下来，总归是要给世子挑个丫鬟去房里伺候的。</p>
好歹是个世子，院落里只有两个丫鬟，这怎么能说得过去？眼下的确没有其他的人选。</p>
如今，他好不容易自愿再添一个丫鬟。</p>
那便就......</p>
老夫人的心思绕了好几圈，最终眼神还是落在了奚同甫身上。</p>
她脸色舒展，慈祥和蔼地望着他，说道：“总归没有其他可心的人了，这丫鬟虽然扯谎，但看在是慌不择路地份上，谅解一次也无妨，那便就划到你院中去吧！”</p>
周西西依旧佝偻着背跪在地上，听了这句话连忙磕头道：“多谢老祖宗给了奴婢一次机会！多谢老祖宗！”周西西这几个头磕的实诚，敲得地上“梆梆”直响。</p>
如此的模样，让老夫人更加放心下来。</p>
“罢了罢了，赶起来站着吧！”她的手一挥，雍容庄重。此时的老夫人脸上敛去了几分凌厉，瞧着倒有了几分慈眉善目的模样。</p>
周西西这才缓缓起身，她刚刚磕头磕的卖力，此刻头微微发晕，但是内心那副重担落下的轻松还是让她呼了口气。</p>
“谢老祖宗！”周西西施礼再次感谢道。</p>
看见周西西真的如愿进入了世子的院落里，秋眉气得直把衣服拽出了褶来，想一想一直以来她对于周西西的冷嘲热讽，还嘲笑她绝不可能进得了世子的院落。结果此刻她还真进了世子的院子中！明明没人打她，可秋眉却觉得脸疼。</p>
该死！这个贱丫头！她当真小瞧了她！什么劳什子爷爷的诗，谁承想她居然还留着这一招，当真是个有心机的！</p>
但随后，秋眉又在心中安抚自己道，就算她去了世子的院子里又怎样，就她那副相貌，也是做最下层的打扫工作，一天也见不着世子几面！</p>
随后，秋眉的脸上再次浮出几分讥讽，就算能见到世子又怎样？凭她那副相貌，还想得到世子的青睐，做梦！</p>
周西西不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秋眉的头号情敌。</p>
她站在世子的一旁，心里缜密盘算着。</p>
如今，她不仅进了淮北王府，还去了最轻松的院子里。这正好给了她更多的时间来寻找鱼莲玉佩主人的时间。</p>
周西西悄悄抚了抚心口，透过衣物依旧能感受到玉佩硬质的触感。</p>
淮北王府虽然是个大府，但再大，人也就那么多，其中一半还是女眷。剩下的一半中，和她年龄相仿的男郎只占了三分之一，如此就更加好找了起来。</p>
周西西悄悄扫视了一眼庭堂，其他院子在剩下的人中继续挑选，老夫人仍坐在正中，絮絮叨叨地说些府中的规矩，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意思。</p>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密的小雨，落地无声，只在房檐出能看见斜斜的银丝。</p>
庭院中安静中透着喧闹，世子坐在位首的位置。她站在世子的身后，瞧着他宽厚挺拔的背影，又模模糊糊地瞅着对面挑人的女眷，虽然这里于她是个极其陌生的地方，可她却莫名觉得心安。</p>
奚同甫一回头便瞧见了他身后新招来的这个小丫鬟眼睛亮莹莹的，好似黑耀石般晶莹剔透，眼中亮光一闪一闪，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他瞥了一眼，就淡然地收回眼神，神色平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