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马车时,白珩过来扶我。</p>
像往日出行那般,稳稳握住我的小臂。</p>
力度依旧是恰到好处,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p>
同样的动作,莫名多了几分酸涩。</p>
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还没变。</p>
我脑子虽不自觉地放空。</p>
却能确定——这一走,我跟他就不会再见了。</p>
我忽然想起白珩中了秀才那年。</p>
我还是在街边帮着爹娘卖豆腐的黄毛丫头。</p>
放榜那日,街口热闹非凡,众人都簇拥着新晋的秀才们。</p>
我也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p>
目光流转间,与意气风发的白珩四目相对。</p>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眉眼含笑。</p>
短暂的对视后,是我先害臊地低了头。</p>
我从未奢想能与他交集。</p>
结果却因为一场和亲,被白珩找上门。</p>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当时看到我,为什么会有短暂的失神。</p>
因为,我长得像当朝的公主。</p>
大昭社稷不稳,公主从一出生,便随时要准备好奔赴远方,和亲异国。</p>
而白珩的小青梅路燕,却因长相与公主相似,十三岁就被选中为公主替身。</p>
皇后派人教她学习礼仪礼数。</p>
只待替补公主和亲。</p>
一切尚未定数时,白珩还心存侥幸。</p>
盼着圣上不走和亲之路,</p>
那路燕便也能正常婚配。</p>
等待多年,白珩早已接受不了任何意外。</p>
遇到我后,便生出了让我去换她的心思。</p>
那时他并没有表明来意。</p>
只是总会在路过豆腐摊时,将当天剩下的豆腐全部买下。</p>
会在我爹爹被恶霸打死时,帮着我写诉状,陪我一次次奔走于公堂和衙门之间。</p>
会在娘亲思念成疾走了后,四处借钱帮我料理后事。</p>
会将二老的遗骨带回老家,落叶归根……</p>
会把我领回去,教我读书写字……</p>
明明日子过得紧巴巴,自己科考所需的资费尚无着落,</p>
为了购置笔墨纸砚、缴纳束脩,四处奔波向亲友拆借,已是焦头烂额,</p>
却还是花光积蓄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我规矩礼仪……</p>
艰难又黑暗的日子里,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p>
我沦陷得也并不意外。</p>
可后来,他还是等到了一纸前往北齐和亲的圣旨。</p>
终于将我们之间的体面撕裂,求着我去替换路燕。</p>
他说,已经打点好一切。</p>
我要做的,便是应下这事儿。</p>
他不知,这是怎样一种剜心之痛。</p>
为了还他的恩情,我流着泪应下。</p>
他或许是愧疚的。</p>
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我的眼睛。</p>
……</p>
闺阁学堂内,雕花的窗棂透进细碎的日光。</p>
教习嬷嬷将我俩反复打量。</p>
目光在路燕的柔美身姿与巧笑倩脸上多停留了几分,而后微微点头。</p>
看向我的苦瓜脸时,又摇了摇头。</p>
声音不大不小:「都可!」</p>
又指着我:「你,还更像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