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乐瑶简单直接地将她和安太医谋划好的事情告诉婉贵人。</p>

    “等娘今天晚上离开，过几日我便报丧。”</p>

    “太后娘娘的生辰，这个节骨眼上你离开人世，我不便报丧，也在情理之中。”</p>

    “等我报出丧事，那宫女早已腐烂不堪，谁又能认得她的真面目？谁又愿意仔细查验？”</p>

    “万一，万一……”婉贵人直起身子，紧紧地握住裴乐瑶柔嫩的小手。</p>

    “娘，与你的生死比起来没有万一。”裴乐瑶声音稚嫩，但却掷地有声。</p>

    “安太医说，你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我想让你活着，你不必为了我留在皇宫。”</p>

    “我是公主，他们不会饿死我的……”</p>

    佩儿已经算是胆量大的，可此时也吓得连连打嗝。</p>

    她不敢置信，五岁的六公主，在她这个大丫鬟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竟然运了一具尸体放在函香苑。</p>

    娘娘说，自从上次公主摔倒之后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她以为只是长大了。</p>

    现在看来，确实是不一样了。</p>

    “娘，换衣服吧。”裴乐瑶语气坚决，“再耽搁就太晚了。”</p>

    婉贵人泪如雨下，伸出双臂，将裴乐瑶搂在怀中。</p>

    “娘是个不合格的母亲。”</p>

    “娘是个罪人。”</p>

    “娘对不起你。”</p>

    裴乐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与婉贵人在此互相诉说离别衷肠。</p>

    “等你离开皇宫好好地活下去，还能与我通信。”</p>

    “我会把我生活的近况告知于你。”</p>

    “可你若熬，也不过就是今年冬天，与我便真是天人永隔了。”</p>

    “不管怎么算……还是你出宫这笔账比较划算。”</p>

    “春生……”</p>

    春生从门口快步而入，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裴乐瑶。</p>

    “佩儿，给我娘把衣服换上。”</p>

    “再耽搁就误了出宫的时辰。”</p>

    婉贵人是想离开这里的。</p>

    她的内心向往自由，向往草原，向往碧水蓝天。</p>

    所以，在佩儿帮她更衣的过程中她半推半就，眼泪汪汪地看着裴乐瑶，换上了胡姬的衣服。</p>

    裴乐瑶又让佩儿在胡姬的衣服外面套了一层内侍的衣服。</p>

    “佩儿，照顾好公主。”婉贵人用颤抖的声音对佩儿道。</p>

    佩儿虽然整个人都是懵的，但还是用力点头。</p>

    “娘娘放心，奴婢誓死守护公主。”</p>

    春生带着婉贵人找到了那两个约好的胡姬。</p>

    “春生，公主托付给你了。”</p>

    春生用力点头，压低嗓音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拼死护住公主。”</p>

    婉贵人脱掉外面的内侍衣服，两个胡姬迅速帮她换了发饰。</p>

    安太医已经在皇宫外安置好了住处。</p>

    明日一早，城门打开，婉贵人便不再是婉贵人，而是娜扎依。</p>

    她不再是皇帝的妃子，而是草原的女儿。</p>

    裴乐瑶听着皇宫中传来的管乐之声，久久难以入眠。</p>

    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p>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半晌。</p>

    佩儿虽然眼眶深陷，面露疲惫之色，可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p>

    “公主，安太医传来消息，娘娘安全出城了。”</p>

    裴乐瑶释然一笑。</p>

    只要离开京城，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p>

    太后娘娘寿辰，宫中大摆宴席，请了各地有名的戏班子，要走五天流水席，唱五天大戏。</p>

    函香苑那宫女尸体腐烂的味道，即使点了艾草也难以压制。</p>

    好在五天之后，宴会散场，戏班子离开皇宫，太后娘娘的寿辰宣告结束。</p>

    裴乐瑶这才让佩儿去皇后娘娘的寝宫报了丧。</p>

    皇后娘娘为了主持太后寿辰累到精疲力尽。眼看着一切结束，想要休息，却听到这么一个消息。</p>

    “何时的事情？”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强力打起精神，看向佩儿。</p>

    佩儿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去看皇后娘娘，哽咽着声音回答道，“已经有5日了。”</p>

    “恰好与太后娘娘的生辰撞上……便不敢声张，怕犯了忌讳。”</p>

    “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p>

    皇后娘娘一阵心疼。</p>

    五岁的小公主竟然就要承受这般事情，总是让人不忍。</p>

    可皇后并未见过裴乐瑶，对她的心疼自然是有限度的，只是人之常情地感叹了一句。</p>

    “那便按照宫里的规矩发丧就是……”皇后娘娘说道。</p>

    已经走了五日，面目全非，得赶紧发丧，要不然整个后宫都没法住人了。</p>

    “我们娘娘走之前说她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就是按照他们部族的方式安置后事。”</p>

    “婉贵人想要如何安置？”皇后娘娘问道。</p>

    死者为大。人已经死了，最后的请求如果不过分，能答应便答应了。</p>

    “按照我们娘娘他们部族的传统，是要火葬的。”</p>

    皇后对蛮族的礼仪规矩并不了解，不过火葬还是土葬对她来说区别不大。</p>

    “好，那便火葬吧。”皇后微微叹息一声，“那便顺了婉贵人的意。”</p>

    佩儿磕头谢恩。</p>

    “还有，这件事情就不要声张了，毕竟太后娘娘的寿辰刚过，犯忌讳……”</p>

    皇后娘娘叮嘱道。</p>

    这也是佩儿求之不得的事情，自然满口答应，又是谢恩。</p>

    “陛下那边等丧事办完了，本宫会去知会一声……”</p>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要让六公主去皇帝那边。</p>

    佩儿自然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p>

    皇后娘娘派了处理后事的婆子和内侍到了函香苑。</p>

    函香苑里的味道已经难以压制。</p>

    所以，来查验的婆子根本就没有上手。</p>

    于是所谓的婉贵人便被包裹起来送出皇宫。</p>

    婉贵人这等位份的嫔妃根本没有资格在皇宫中使用棺木。</p>

    裴乐瑶自然也没有跟着出宫，只交代春生跟着皇后娘娘派来处理后事的人将所有事情都办妥了。</p>

    皇后娘娘派去的人回来已经是三日之后。</p>

    “六公主怎么样？”皇后问婆子。</p>

    “公主殿下小小的一点点，哭得眼眶通红，看着怪可怜的……”婆子把当时看到的情形陈述给皇后。</p>

    皇后娘娘轻轻叹息一声，“六公主也确实怪可怜的。”</p>

    皇后不过也就感叹一声，并不会付诸于实际行动去关心裴乐瑶。</p>

    当然裴乐瑶也不需要她的关心。</p>

    她让佩儿和春生将整个院子全部都用艾草熏了一遍。</p>

    下一步就得要争取皇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