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个大日子，每个圣诞节与往年的一样，为了庆贺它，许多商家都把店面装饰得花里胡哨的，以吸引客人提高销售额。挂着圣诞大酬宾的牌子，所有的饮食行业都准备在这一天狠宰客人一把，价格翻了两翻不说，美其名曰圣诞大餐、赠送礼品，其实跟平常的都差不多，甚至还有偷工减料之嫌。
哈津学院这所贵族学校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难得上下同庆的机会，这一天学校会准备丰富多彩的圣诞夜舞会，全学院所有学生老师都得参加。
跳舞，游戏，当然不乏浪漫温馨的表白。
这样浮动的气息跟运动会是不一样的，运动会比的是蛮力与体力；而舞会，比的是魅力。
比较逊的男生们陷入可能邀不到舞伴的惶惶不安，女生们则发起不分年级社团的减肥运动，只为了当天穿起衣裳会更好看。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二十四号到了。
叶飞真是一个体贴的男朋友，特意为我准备了适合这次酒会穿的晚礼服。小小的年纪怎么会买得起那么昂贵的衣服？在我再三追问之下，叶飞支支吾吾告诉我这衣服是从朋友店里借的。
拖地长尾、露肩吊带搭配上珠宝首饰，晚礼服在人们以往的印象里只是明星和模特的专利，只能摇曳生辉地出现在颁奖典礼和T型台上。可现在却穿在了我身上，我简直不敢相信镜中的那个着草绿色简洁小礼服的人是自己。
太漂亮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光彩照人的一面，想想也是，底子本来就很不赖，只是缺少必要的修饰而已。就像没上颜料的素描而已，只要经过必要的修饰，再穿上件漂亮且剪裁合身的衣服，我说自己是来自古代宫廷的公主，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看到我，叶飞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我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转向另外一边。
叶飞穿一袭黑色的阿曼尼西装，更衬托出他充满异国风味的潇洒优雅气质，表露出他那高贵显赫的身份地位。也透露出他那似与生俱来能轻易震慑人心，狂妄霸道的邪气。
看到叶飞不得不由衷说一句，这世上居然有远比电影明星还要俊帅，还要出色的男人。他几乎是上帝的杰作，除了那令男人嫉妒、女人着迷的外表，他还有着如模特儿般的颀长身材，黄金比例的衣架子。
今年的舞会还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学校的股东代表也会前来捧场。
新来的董事叫成全。
大大的眼睛，甜美的嘴唇，一头乌黑的长发增加了飘逸的气质，慧黠又精灵似的眼神，五官俏丽、立体，搭配上修长而单薄的身躯，她是那种会叫人多看几眼的美人胚子，像座小发电厂的大美女。
成全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耐心地回应各种客套的话语，完美地扮演女主人的形象。
她是那种会令人目眩的大美女，修长、高雅，玲珑有致的身形加上无邪的笑容，令男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犹如名家雕刻出的娇躯在那件礼服的衬托下，简直就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是大家注视的焦点。
一流的乐队，完美的演出。
水晶大吊灯、光滑闪亮的大理石地板、旋转舞动的华服人们，与飘在空气中的香水味、映着灯光的各色宝石，交织出一个如梦似幻的优雅世界。
轻柔的音乐带点绮情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之中，餐桌上传来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味。
叶飞真不愧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女生心目中的最佳白马王子，舞会还没开始已经有N多的女生围在叶飞身边寻觅机会。
舞会由校长亲自主持。短暂致词后舞会正式开始。
浪漫的音乐声响起。舞男舞女随着音乐漫开了舞步。
叶飞很绅士地向我发出邀请，我羞怯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颗心全被眼前的人填满。
“好羡慕郑老师。”
“好帅。”
“听说他们是亲戚。”
“是吗？可他们不像什么亲戚，倒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在女生的羡慕中滑入舞池。
“怎么办？我好想吻你。”叶飞调皮地向我眨着眼睛。
虽然一颗心鼓得涨涨的，我可还没丧失理性，在他有大胆的举动前，赶紧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叶飞，你若敢在六七百个人面前当众让我丢脸，我就跟你没完没了。”我悄声说，并瞪他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别紧张！我会有分寸的。”他的手部加了些力道，搂着我，滑向舞池的另一边。
“你跳得真好。”
跟叶飞在一起后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一座宝藏，怎么挖掘都挖掘不完。他有着远超他那个年纪的成熟，过去只知道他的拳头很硬，没想到他的内涵也很丰富。
“跟那些外国人——”
“外国人？你有外国朋友吗？”
“天真，其实我——”
“你的舌头打结了吗？有话就说啊！”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知道吗？”
“好。”我笑着点头。
“天真，不管我过去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爱，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可以吗？”
“你怎么了？好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家再说。”
“好热，我们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不好？”我热得脸颊发烫。
叶飞点点头，牵着我的手，挤出舞池中。
“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去拿两杯饮料。”
我点点头后，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出了门口，冷空气立刻令我的心神一震。
原本是想到礼堂前的凉亭等叶飞的，想想决定放弃，这里毕竟是学校，人多眼杂，还是注意点的好。
叶飞端着两杯饮料出来，刚想喊他过来，他却转身跟着成全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他们认识吗？又是什么关系呢？在这些问题的支配下，我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
“你想要珍惜的那个女人就是跟你跳舞的那个女人吧？”
“没错。”是叶飞的声音。
“你真爱她吗？”
她？这个她指的是谁呢？是我吗？
“没错。”叶飞的回答很肯定。他的话让我很安心，很感动。
“回答得这么肯定，那个女人就那么了不起吗？她到底什么地方比我好，她真的比我好吗？”成全一把抓住叶飞的胳膊，叶飞手里的饮料洒到了衣服袖子上。叶飞干脆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在花坛上。
“她是没你漂亮，也没你身材火辣，更没你的高雅气质，你身上某些部分在她身上根本就找不到半点影子——”
叶飞，你死定了，居然在背后这样诽谤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呢？”
“可我就是爱她，就是喜欢她，就是渴望跟她在一起。”
这还差不多。
这样的话叶飞不是没对我说过，也不止一次说过，可从来就没有哪一次这么让我感动过。
“渴望？你们的感情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吗？都跨越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真的很爱她，真的很想跟她在一起。成全，你的名字真好，你就成全我吧！”
“成全？因为我叫成全，所以就要放弃对你的爱吗？就要退出吗？叶伯伯知道吗？他知道他儿子的女朋友是他的老师吗？”
“他会知道的，所以不管我爸对你说了什么不负责任的话那只能代表他，跟我毫无关系。”
“那个女人知道吗？她知道你是谁吗？她知道你跟这家学校的关系吗？”
“我会告诉她的。”
“一个出国留学回来的高才生居然到父亲开的学校里冒充高中生，你以为这是电视剧，是电影吗？她会相信你吗？她会原谅你吗？”
“我一定会解释到她原谅我为止。”
“解释？那是欺骗，是伤害，是解释能弥补的吗？”
“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声音冷冷冰冰，身躯微颤。
“天真，我——那个——你听我解释——”叶飞刚刚的舌灿莲花已不见，在我冰冷目光的逼视下，舌头像抽筋般竟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还是成全先恢复镇定，立刻接口：“当然都是真的，刚刚的话你不都听到了吗？”她的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很有意思吗？很好玩是不是？你这个混蛋。”残酷真相的打击在此刻爆发开来，我再也无法忍住眼中的泪水，迅速转身就要跑走。
我向前跑着，内心所传来的痛楚，将我整个人淹没。
我不顾一切地跑着，只想跑离这个令我受屈的地方。
“天真，你怎么了？”楚凡拦住我。
“我——叶飞——”
“天真，你听我说。”叶飞抓住我的胳膊。我一阵乱打乱踢，歇斯底里地拼命挣扎。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楚凡问。
“放开我，放开我。”我大哭大叫。
一双更有力的手臂介入纠缠的两人之间。
“放开她，叶飞，你快放手。”
“事实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
“你还想说什么？我不要听，滚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你是个大骗子。”我捂住耳朵，大声控诉。
“你一定要听，我强迫你听，我没有欺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叶飞抓下我的手，生气地解释。
眼前的情况，让楚凡对发生的事隐隐有些了解，胸中一股急速蹿升的气流卷向他，他大步跨向前，对着叶飞的脸挥出重重的一拳。
“我警告过你的，为什么要伤害她？”
毫无防备的叶飞被楚凡的一拳扫倒在地面，嘴角立刻出血。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嘴角的伤口上，迅速抹去了血迹，他立刻跳起。
“滚开，我现在没空搭理你。郑天真，你耐性听我说两句——”
“滚开，我不要听你的解释，你滚开。”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先让她安静安静吧！”
我挣脱叶飞的束缚朝前跑去。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外面起风了，我光着脚走到窗前准备关窗户。
窗外的树叶随着风随意地摆动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好极了。凉凉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像极了叶飞的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颊。郑天真，你可真够天真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人欺骗了你，他是个大骗子，你想他做什么。
将头转向饭厅的方向，饭厅柜子里有几瓶酒。酒或许是心烦意乱最好的解药，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饭厅，打开柜子拿出酒。喝酒算得上是不良嗜好，但它的确也有可取之处，譬如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点什么。
怎么没用呢？酒也喝了，思绪怎么还那么清楚呢？
在这张桌子上我跟叶飞一起吃过饭，给他补习过功课。给他补习？想想还真是好笑，一个从三流大学好不容易混毕业的人给一个世界一流大学的高才生补习，好笑，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傻瓜，我就是一个傻瓜，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开门声。
叶飞快步走到我跟前。
“你喝酒了，为什么总是不知道珍惜自己呢？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一股不安顿时占领了叶飞的心，看着我醉意阑珊，愤怒染上了他的眼底。
“没有。”我态度依旧冷漠，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哀伤。
我用尽力气一把推开叶飞，逃避着他黝黑的眸子，努力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悲伤。
叶飞急步上前一把拉我入怀，颤抖的手似乎要将我揉进身体里。
“滚开，把你的脏手拿开。”我推搡着，抗拒着。
“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在乎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叶飞轻抚我的脸，坚定地看着我。
叶飞俊逸的脸上扬着真诚，撼动着我刚刚铸造的心防，侵蚀着我的冷漠。
“你滚开。”我猛力推开他。
泪水开始滑落，我颤抖着双肩，我对自己说不要再相信他的话了，叶飞是一个大骗子。再相信他只会让自己伤得更加重，让自己不断沦陷。
“你这个丫头，怎么听不进话去呢？”叶飞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托高我的下巴，不许我再逃避他的目光，随即覆上炽热的吻。
“不要——”我奋力扭动着身体，躲避着叶飞印下的吻。
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因为这一个吻变得软弱，我不允许自己再次沉沦，再当一次大傻瓜。
“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你不要想逃开了。”叶飞的眼里闪起一丝怒火，并且加重了掐住我下巴的力道，他不允许我逃避他。
“你说什么屁话呢？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为什么就这样定了我的罪？”叶飞先前的怒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受伤的、无奈的语气。
我无动于衷，腰杆仍挺得直直的。
眼中的嫌恶与冷漠，更加刺激了他，他激动地将我拉向他。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自始至终，我对你都是真心的，我的心坦坦荡荡，日月可鉴。”
“那也不能掩盖你欺骗我的事实，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呢？我是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如果你真的把我放在你心里，你就不会欺骗我，你就会告诉我。”
“我——我是想说的，可是——”
“可你没说不是吗？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吗？你真的全心全意珍惜我们这份感情吗？你真的有替我考虑过吗？没有，你没有，你自始至终都站在自己的立场。”
“对不起，天真，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好不好？”
“没必要，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是真的想告诉你，可每次话到嘴边——”
“我不止一次问过你，可你呢？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学生，师生恋，简单的三个字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你明明可以早告诉我，明明可以让我早点解脱出来，你明明——可你没有，很有意思吧？很好玩是不是？自己做编剧，做导演的戏剧好看吗？我的表演有没有让你失望呢？满意吗？”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就算我没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你，那又如何？我的身份跟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因为我不再是你的学生你就不再爱我了吗？我们的感情就如此禁不起考验吗？”
“考验？可这个考验是你人为制造出来的，我不能原谅你，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呢？”
“随你的便好了。”说完，他推开我，带着一颗严重受伤的心，摔开门，离开我的视线外。
他的大吼以及离去，让我眼眶再度泛红，我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叶飞，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呢？只要想到过去在一起的点滴，我就不想原谅他，不能原谅他。
“我的天！”我惊叫一声，立即弹跳起来。
利落的身手与前一刻慵懒如猫咪的娇态判若两人，穿衣、洗脸、刷牙、梳头，尽在粗鲁的动作中完成。
我在校园里奔跑着，要赶时间，一刻都没法停下来。一边跑一边看着腕表，八点十五分。
完蛋了，要迟到了，怎么办才好呢？
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差不多到了五点多才睡着。
心情忐忑地来到办公室，同事们果然像我预料的那般纷纷围拢过来。
“叶飞根本就没什么表姐，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开场白由政治老师开始，扶扶眼镜神色轻蔑地看着我，不用说就把我当成了道德败坏的女人。
嗯，只要是人八成都会这么想吧，有些自暴自弃地抬头看天，算是明白自己已经被一脚踢到谷底，翻不了身了。
“郑天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真是会演戏，如果不是新来的董事告诉我们，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可真不简单。”蓝洁龄的尖嗓门。
郑天真，从前几天的郑老师变成今天的郑天真，他们对待我的态度以及言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说，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没错，跟叶飞从今天，不，从昨天知道事情真相以后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没关系为什么要住在一起，跟自己的学生同居，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前卫，还是不要脸。”蓝洁龄将恶毒的话语丢给我。
从她激动的表演，恶毒的言语不难看出她等这一天等了N久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没有楚凡，不，应该是如果楚凡没有向我表白，说不定我跟蓝洁龄能成为好朋友呢！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自己犯了校规？看看你，身为老师却和学生谈恋爱，这可以说孝子不懂事，但是你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居然犯下这种错误，虽然法律上没有规定，但是在道德上却无法容忍。你这样做简直就是毁了这孩子的人生，你知不知道啊？”戴着眼镜，格外尖酸刻薄的教导处主任义正词严，说得头头是道。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确实如此，一开始看到你觉得虽然衣服穿得哗众取宠了些，脾气火爆点，跟学生关系恶劣点，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的恶劣事情。郑天真，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你疯了，疯了。”
“我跟他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叶飞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师生关系？过不了多久连这脆弱的关系都没有了。
“单纯？你把我们大家都当成傻瓜了吗？如果你们之间真的单纯，上次为什么要说你们是亲戚，上次为什么要欺骗大家？”数学老师也加入了讨伐的队伍。
“一定是你引诱了那孩子，郑天真，你可真可恶，居然引诱自己的学生，勾引那么单纯的孩子。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你是老师，这样缺德的事情你怎么能做得出来呢？
“我——其实——我——”
“他可是学生，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郑老师，你还真让人难以理解。”
“就是，年轻人想出风头可以理解，可这个风头未免也出得太大了吧！”
“他是孩子不懂事，你可是成年人，怎么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呢？托郑老师的福，我们哈津学校最近可以上头版头条了。”